第92章 留在寒冬(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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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
苟玳手伸到一旁,才发现一打啤酒被自己尽数入腹。
他酒量尚可,却从来不酗酒。可是此刻,他只想着一醉解千愁。
阳台地板只剩下梁君澈开了瓶口却没动的酒,苟玳正要拿取,两只嬉闹的猫冲来阳台,一把踢翻了酒瓶。
剩余的啤酒汩汩而出,在瓷砖上淌出一大片水迹。
胖三花们自知闯祸,夹着猫尾躲回房间。
他站起身,回到客厅,打开了灯。
将充电到满格的手机开机,数百条信息一拥而入。苟玳挑了几条重要的信息回复,便将手机丢回茶几。
他躺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明亮的吊灯,并不能照亮他心中的一分一毫。他好像被关进了一个密封的屋子,没有门,没有窗,墙壁布满了湿漉漉的青苔。
他真的对梁君澈的一切,一无所知吗?
苟玳问自己。
答案是否定的。
梁君澈的谎言,从来不是无懈可击,甚至可以说破绽百出。
聪明如他,怎么会无所察觉?
他不过是做了让自己最舒服的选择。
就好像他对那些莫名而起的爱慕选择置若罔闻,并非情窦未开,并非心硬似铁,只是他认为,若对方不说,装作不知道,彼此都舒服。若对方表白,礼貌性拒绝,他既不被打扰,也能问心无愧。
他不过是一位,包装得很好的利己主义者。
只是比其他利己主义者更可悲的,是他连自己都骗。
他不愿意去确认所有会让自己感到恐惧、不安、甚至不舒服的事实,又怯懦,又可悲,需要有人站到他跟前,赤/裸裸的扯下所有谎言,告诉他别再骗自己了,他才愿意从包装里走出来。
看到满目疮痍。
看到筑好的小窝支离破碎。
看到自己落在深渊之下,只有荒凉和恶意。
或许比起梁君澈的欺骗,他更加憎恨的,是让他讨厌的自己。
二十多年时光里所有不美好的画面一幕幕涌现,如走马灯般在苟玳脑海轮番上映。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对于欢乐的愉悦总是转瞬即逝,对于痛苦的留恋却能在每一个想要回忆的时刻,一遍遍将结疤的伤口反复戳开。
昏暗无灯的房间。
父亲刻薄的唇。
母亲寡淡的脸。
烧烤摊孜然过剩的茄子。
孩童们的嘲弄声。
老师怜悯又厌恶的眼神。
……
在人类世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能量守恒原理,因为十分的快乐,都无法掩盖一分的伤痛。
手机铃声响起,苟玳瞥了一眼,有些意外,是常济。
他没有接。
他现在感觉很累,说不出话。
许久,对方似乎知晓苟玳不方便接电话,停止了铃声,发了数条信息。
苟玳点开。
【常济:接下去几天都没有比赛,我回学校了。】
【常济:刚在图书馆翻书,恰好翻到这句,忽然感慨万千,特别想和你分享】
【常济:图.jpg】
苟玳看着图中被常济画圈的句子——“if winter comes,can spring be far behind”
众所皆知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常济:谢谢你带我走出了那个冬天(可爱脸)】
苟玳盯着屏幕,半晌,按掉了屏幕。
他曾经以为,他和梁君澈,是在寒冬里相遇的两个人,一起走入春色撩人里,哪怕他们相识在盛夏骄阳中。
他们能够读懂彼此的哀伤与寂寞,苦楚和不安。
他以为最差的结果,不过是他们没能在和煦春风里继续并肩,走到路口笑着说分手。
然而梁君澈,他并不是属于寒冬里的人,他是个从春天跑来的使者。
或许是误入、或许是看戏、或许是好奇。
而他,以为遇见了同路人。
或许是被对方身上春天的气息吸引,或许是贪图对方身上的温暖,或许是有人并肩而行的感觉太心动。
他刻意忽视着对方的格格不入。
直到寒风吹开了对方的衣裳,告诉他,梁君澈不是属于他世界里的人。
来自春天的笑声充满嘲讽:“看呀,那个冬天里的人好像傻子,大家快来围观啦。”
习惯了寒冷,行走在冬夜便也麻木了,自己穿好棉衣,自己给自己点一把火,讨一束光。
最怕的是你走入了温暖的错觉,以为从此之后便是春和景明,你脱掉了防护服,熄灭了火,世界却告诉你:“你是属于冬天的人,你走不出这里的。”
茶几上的手机再次震动。
苟玳慢悠悠的起身,看着来电提醒上的名字,有些意外。
是个久未联系的朋友。
对方见久久没回应,发来了一条信息。
【心情不好?吃烧烤吗?】
苟玳抿了抿唇,片刻后,回复了【好】。
就留在寒冬里吧,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