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尘埃落定

魏禹连家都没回, 只在街边喝了一碗热粥,就要往回返。

李玺和他同骑一匹马,坐在他身后, 抱着他的腰, 手伸进他的衣服里, 像只小挂件似的贴在他身后。

一言不发。

换成魏禹絮絮叨叨地叮嘱:“此役过后,朝堂恐有大变动,圣人无论作何安排,你都乖乖看着,不可捣乱。”

李玺愤愤地挠了下他的肚子,“你都要走了,也不说喜欢我、舍不得我的话,只是把这么宝贵的时间拿来教训我吗?”

魏禹一笑,缓下语气:“好好吃饭, 多长些肉,回来我要检查的。”

李玺翘起嘴角, 命令道:“说你会想我。”

魏禹点头, “嗯,我会想你。”

李玺:“会给我写信。”

魏禹:“好,每日一封。”

李玺:“说你会平安回来,绝对、不会、受伤, 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魏禹失笑,“头发每日都要掉……”

“你说。”李玺拧住他耳朵。

魏禹抓下他的手,扣在胸前, “虫虫,若我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做不到的事, 不会轻易许诺。”

李玺啧了一声,不满地咕哝一句,嘴角却翘得老高。

十里长亭,作别之地。

魏禹翻身下马,朝李玺伸出手,“虫虫,该回去了。”

李玺赖在马背上,不肯下去。

魏禹把他抱了下去。

李玺踢了他一脚,又不舍地拿脚尖给他“揉了揉”,在魏少卿新换的皂靴上踩出一团灰印。

然后,看天看地,假装没看到。

魏少卿就那么笑着,纵着。

官道上,兵士们都在等着。

李玺没有任性太久,抬手解下冠上的珊瑚珠串,拉过魏禹的手,绕在他腕上。

一圈又一圈。

艳红的珊瑚珠衬着魏禹骨节分明的手,竟意外和谐。

李玺低着头,闷声道:“就当是……我在。”

“……好。”魏禹开口,嗓音微哑。

他克制地亲了亲小金虫虫的额头,然后将人拦腰抱起,塞进了青牛车。

若再晚些,他就舍不得了。

骏马绝尘而去,天上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李玺呆呆地坐在车上,隔着片片飞雪,看着自家男人的身影渐渐走远。

突然觉得许多话忘了说,忍不住冲着魏禹的背影大喊——

“新给你做的狐裘带了吗?”

“你若没带,我给你送去!”

“防寒的药可还够?”

“我方才忘了说,再加一条,不许生病!”

魏禹已经走远了,听不到了。

李玺从青牛车上跳下来,跑着去追。

无花果跟在后面,心疼地劝:“阿郎,魏少卿已经走远了,听不到了。”

李玺却不肯停,边跑边喊——

“在外面不许看俊俏的小娘子!”

“小郎君也不行!”

“若敢犯,皮鞭伺候。”

“看一眼,打一下!”

“你听到了吗?”

“阿郎!”无花果抱住他的腿,心疼哭了,“若魏少卿知道您如此不爱惜自己,会分心的!”

李玺怔怔地看着魏禹消失的方向,抽了抽鼻子,“不许跟他说,以后也不许。”

……

回去之后,李玺就病了。

他生平头一回没听太后的话,执意要回福王府养病。

府里有魏禹睡过的床,有魏禹枕过的玉枕,有魏禹喜欢看的卷宗,有他和魏禹相处过的点滴回忆。

他要回去。

太后心疼得不行,派了十余名御医守着他。郑嘉柔也不再死守着规矩,日日出宫看他。

这么大的动静,坊间百姓很快就听说了。

消息从“小福王受了风寒”,演变为“小福王劳累过度,风寒交加”,继而传成“小福王追敌时受了伤,又得了风寒”,到最后变成了“小福王追敌三百里,被突厥兵所伤,危在旦夕”……

妇人们争先恐后地涌进慈恩寺,求来最灵验的平安符,默默地放在福王府门前。

小娘子们熬夜打了长寿结,挂到福王府探出墙的红杏树上。

男人们没有特别的表现,只是把李玺从前说的那些“爱护娘子”、“生男生女一样好”之类的话反反复复思量了一番。

一时间,娘子们待遇明显提高了,家庭和谐了,长安风气焕然一新。

用太后的话说就是:“我们册册呀,果真是福星降世!”

随随便便生个病都能普度众生。

李玺窝在被子里吃着补品、看着话本、想着他的魏少卿的时候,长安城发生了几件大事。

已故的“晋阳夫人”恢复公主封号,以军礼陪葬岳陵——和那些随同先帝打天下的功臣们同样的待遇。

同时,关于她受皓月所诱,致使突厥兵破城的事,李鸿并未遮掩,史笔如实记录,祭文上写清来龙去脉,是功是过自有后人评说。

柴氏一族,有功的赏,有过的罚,每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