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3页)
说着我渐渐绝望起来。这些不都无所谓吗?
“雏子小姐?”
冬彦的表情比起震惊来更像恐惧。我的面孔一定阴森可怖。
“真是的,太不好意思了。”
我说完声音哽咽起来,自己也吓了一跳。本想说不要紧,谁知这么一来哭得更厉害了。我就像孩子般呜呜哭泣。
结果,直到在音像店二楼变色的榻榻米上伸开腿,喝了人家送的热咖啡为止,我一直在哭。当然,蔬菜三明治和意大利面都没吃。
“对不起。”
我双手捧着咖啡杯抽着鼻子,冬彦爽朗地笑了。
“没关系。”
咖啡不是速溶的,而是精心煮的。
有个词叫“缓过来”,此时的我正是这种感觉,有种重返人间的心情。
“这是我表哥的旧唱片,但我很喜欢。吉尔伯特·奥沙利文。”
说着冬彦给我放了唱片,有个声音无尽温柔地唱道:“Alone again, naturally.”
“夏天也结束了啊。”
冬彦说。很难想象这男孩的清爽属于人类,简直就是天使。
冬彦说“我送你吧”。我谢绝了他的好意,独自来到外面。手表指着三点,我吧嗒吧嗒地走着,不一会儿就出了汗,好热,好热,太热了!出汗的额头被麦秸帽子扎得很不舒服。
院墙上躺着只胖胖的野猫,茶色的条纹猫。那里正好是一棵大七叶树的树荫,猫咪似乎很凉爽地睡着午觉。
好想变成一只猫啊。想变成猫,让耕介养着,我想这是个特别棒的主意。说和男人一起住,父母一定会勃然大怒,但我要是变成猫,他们也只能放弃吧,一定会祈祷有个好主人疼爱我。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对耕介的夫人说:“耕介爱着我和你两个人,所以咱们三个人一起生活吧。”但要是变成猫的话,三个人一定能过得很开心。
也许我不会吃耕介夫人盛给我的干鲣鱼饭,一直等着耕介喂我。夫人一定会说:“这只猫可真喜欢你啊。”
耕介也许会抱起我说“是啊”,然后亲亲我。我便蹲在耕介的脚边打盹。
太荒唐了!
我又走起来。踩着麦秸帽子的影子快步走着,如同要击碎无聊的想象。好热,好热,太热了!
那天晚上,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了骚扰电话。一晚上共打了十一次那种无言的电话。
开始三次是耕介的太太接的,接下来的两次是耕介。之后的六次对方也默不作声。但我马上就知道是耕介了,还明白耕介也知道我是谁。我们沉默着,确认了好几次对方的情形。我们珍惜那沉默,相互感受那令人怀念的空气。
我一放下话筒,马上又打过去,而耕介马上就会接。我微笑着,我知道电话那端的耕介也再次笑了。
这要比之前的亲吻和拥抱都更加诱惑。真是几乎让人疯狂的诱惑。
那天还是黎明上的床,但我久违地睡了个好觉。什么梦都没做,睡得很熟、很舒服。
到了九月夏天也没逝去。我特别讨厌秋老虎,仿佛夏天仍在痛苦挣扎。
买了两份薄荷果冻和白兰瓜蛋糕,我去找冬彦。
“欢迎光临!”
笑脸相迎的人却不是冬彦。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冬彦的表哥,也就是那家店的主人悠然地说:“那家伙上周做满就不再做了,学校开学了。”
是啊,都已经九月了。
“你有事吗?”
“啊,不,没事。”我莫名地慌张起来,“前几天实在给您添麻烦了。”
我道着谢把蛋糕盒从柜台上推过去。他笑了,很礼貌地说:“您别放在心上。”
出店门走了两三步,我站住了。心中悸动不安,或许再也见不到冬彦了。这么一想,心中的悸动愈加剧烈。那个时候我没从悬崖上摔下去,就是因为有他。米色的围裙,音像店二楼的榻榻米,硬邦邦的语气,黝黑的笑脸,还有剃着寸头的脑袋。就是他把我的灵魂从那个疯癫的国度好容易拽回这个世界。那时冬彦确实是我的守护天使。
我折回音像店,向天使的表兄问了学校名,立刻坐上电车。总之,我必须去见冬彦。
都立星南高中,名字的确适合天使,不过太远了。我坐了小田急线,换乘了山手线和京滨急行线,又坐了公交车。到达那个响着完全不像棒球部喊声的“哦呀”、“喂呀”的第二球场时,天空已罩满晚霞。
抓着绿色的铁丝网凝神望去,我想起自己是近视眼。
“嗯……”
我无计可施,队员们全穿着满是泥的队服,一个不落地晒得黝黑,一个不落地全剃着寸头,看起来都像冬彦。我的守护天使有那么多!
天使们扑向教练打出的球,似乎在练习防守。教练喊着“哦呀”、“喂呀”,而天使们连气都喘不上来。哐哐的金属声被吸进了晚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