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8/8页)
“哦,他当然关心了,亲爱的!他关心的。他只是不会表达而已。就好像他……从来没学过表达关心的语言之类的。好像他来自另一个星球。但我保证他是关心你们的。”
他们的女管家肯定彻头彻尾赞同达令夫人的“好话原则”。
“我那天提到过皮奥德尔的签证问题,”她父亲说,“我不太确定你有没有完全明白这个问题。他的签证有效期是三年。他在这儿已经待了两年零十个月了。”
“嘘,”凯特说,她关灭炉子,抓着两边的握柄端起炖锅,“让一让。”
他退到门外。她从他身边经过,走进餐厅,把炖锅端到常年放在餐桌正中央的三脚架上。
尽管餐厅里有不少她母亲的祖辈们留下的家具,风格雅正,然而自她去世以后,这儿便开始变得混乱无序起来。橱柜的银餐具上堆满了维生素瓶、开封的信件和各种各样的办公用品。餐桌的一端乱糟糟的,上面放着一叠发票、一个计算器、一本记账簿和一沓个税申报表。报税的事一般都是凯特负责的,此刻她满怀不安地瞥了父亲一眼,后者紧跟着她走进了餐厅。离报税截止日已经没剩下几天了,然而父亲一心想着自己的事。
“你看到困难了吧。”他说。他又跟着她回到厨房。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
“让一让。”她再次说道。
他又跟着她再次来到餐厅。他的两只手握成拳头揣在工装连体裤前面的两个深口袋里,让他看起来好似揣着个热水袋。“再过两个月,他就要被驱逐出境了。”他说。
“你就不能帮他续签吗?”
“理论上,我能这么做。但一切都在于谁为他申请续签——在于这个人的项目是否足够重要,但我怀疑有些同事觉得我的项目已经没戏了。不过,他们知道什么,对吧?我这次就快成了,我真的能感觉到:我就快发现唯一的、统一的解决自体免疫紊乱的钥匙了。然而,移民局还是会说,没了他我照样可以进行研究。自从‘9·11’以后,移民局就变得不可理喻了。”
“哎。”凯特说。他们又回到了厨房。她从台子上的果盆里挑了三个苹果,问:“那么你要找谁来替代他呢?”
“替代!”她父亲叫道。他盯着凯特看。“凯特,”他说,“他可是皮奥德尔·施谢尔巴科夫!既然我和皮奥德尔·施谢尔巴科夫共事过,我就再也不能接受其他人了。”
“好吧,但听起来你似乎不得不接受其他人。”凯特说。“让一让。”她又说了一遍。她回到餐厅,在每个盘子上分别放一个苹果,她父亲依然跟在她身后。
“我要完了,”她父亲说,“我完蛋了。我还不如干脆放弃研究算了。”
“老天啊,父亲。”
“除非,或许,我们可以给他……换一个身份。”
“噢,好啊。给他换一个身份。”
她从他边上擦身而过,走到外面的客厅。“邦妮,”她朝楼上喊道,“吃晚饭了!”
“我们可以把他的身份换成‘一位美国人的配偶’。”
“皮奥特尔和一个美国人结婚了?”
“嗯,现在还没。”她父亲说,他跟着她重新回到餐厅,“但他长得帅气逼人,我觉得。你不同意吗?我们楼里那么多女孩子,总喜欢找各种理由跟他聊天。”
“那么他可以娶一个你们楼里的女孩吗?”凯特问道。她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抖开餐巾。
“我觉得不行,”她父亲说,“他不……很可惜,他们也就聊聊天,从未有进一步发展。”
“那么和谁呢?”
她父亲在桌首坐下,清了清嗓子,然后说:“你,或许?”
“真有趣,”她对他说,“哦,那女孩到底在哪儿?伯尼丝·巴蒂斯塔!”她大声喊道,“赶紧下来吃饭!”
“我已经下来了,”邦妮说着出现在门口,“你用不着把我耳朵震聋。”
她在凯特对面的位置懒洋洋地坐下来。“嗨,老爸老爸。”她说。
长时间的沉默,其间巴蒂斯塔博士像是从深渊里挣扎着爬出来。最后他说:“哈啰,邦妮。”他的声音听起来忧伤而空洞。
邦妮朝凯特挑了挑眉毛。
凯特耸耸肩,拿起了手里的勺子。
注解:
[1] 美国美泰玩具公司在1959—1965年间生产的一款会说话的娃娃,在六十年代的风靡程度仅次于同公司生产的芭比娃娃。这里,凯特是在抱怨。
[2] 原文为西班牙语。
[3] 原文为西班牙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