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 十三条,或一些关于缅因州的有趣事实(第7/13页)

“谢谢你,没有说‘都怪老天不公平’或者‘你还可以再试一次’之类的话。”弗兰妮说。

“我不会那么说的。”我说。

“我根本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要孩子,为什么还是会这么伤心呢?”弗兰妮说。

“我也不知道,”话刚出口,我忽然知道了,“因为我们缺少的东西比拥有的东西更让人遗憾。因为我们缺少的东西只存在于想象中,它们是完美的。”我明白这一点是因为我对马里亚诺·多纳泰罗就是这种感觉。

“对,”她说,“我觉得就是这样,露比,你真有见地。”

“谢谢。”我说。

“你怎么这么聪明?”

“读书,”我说,“而且我经常跟我妈妈在一起。”

“不要把我们的谈话告诉你妈妈。”她说。

“好的,”我说,“哪部分?”

“存在于我想象中的那部分,”她说,“不是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只是希望能亲自告诉她。”

“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算了,”她说,“你想告诉她就告诉吧。我不在乎。”

“韦斯特太太,”有人大声喊,“韦斯找你。”

“再见,露比。”她说。

“我会替你向妈妈问好的。”我说。

我继续看书。只看了大约五页,辩论就开始了。

辩论起初非常无聊,我在想,假如我继续看书会不会显得太没礼貌。那些问题我事先就听过,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她还没开口我就知道她会说什么。临近结尾时,辩论变得稍微精彩了一些,因为韦斯·韦斯特准备得明显不如我妈妈充分。他说话结结巴巴,而且答辩结束也没人给他鼓掌,有时甚至还有人喝倒彩,他尴尬极了。我发现他变得气急败坏起来,因为有一次他说:“我真担心这个镇要完蛋了!”接着我看见他低声说了句话。我离得太远,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不过他的口型我很熟悉,是一个三音节的词。

第一个音节:嘴巴张开。

第二个音节:嘴唇收紧,牙齿咬在嘴唇上。

第三个音节:嘴巴张开,跟第一个一样。

我妈妈低声说“弗兰妮”,我也是通过她的口型判断的。尽管扯得有点远,但是“弗兰妮”说得通,因为弗兰妮是韦斯·韦斯特的妻子。

坐车回家的时候,我问妈妈,韦斯·韦斯特在台上对她说了什么。她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于是我说:“就是你回答‘弗兰妮’的时候。”

她说:“我不记得了。我好像问了他弗兰妮有没有来看辩论。”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要在辩论过程中、在台上问呢?

我上床以后,模仿着韦斯的口型嘀咕,想猜出他到底说了什么。呃——哔——呃。咦——哔——嗒。哦——嘀——哦。呃——啤——呃。那个词好像就挂在我嘴边。

我睡不着,便转去想我妈妈说“弗兰妮”的那件事。

我想起了妈妈和我陪弗兰妮去纽约买婚纱的那一次。

我想起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我想起了在那里发生的一件怪事。有一对老夫妇走到我妈妈跟前,说:“你长得很像那个女孩,阿维娃·格罗斯曼。”

我一直记得这个名字,因为“格罗斯曼”这个姓很可笑。我还记得我很庆幸自己不姓这个,因为我在学校的经历已经够糟糕了。

就这样,我猜出韦斯说的是“呃——喂——哇”。

我马上起床,在谷歌搜索了“阿维娃·格罗斯曼”。

有关“阿维娃·格罗斯曼”,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有:

她是个蠢丫头,跟一位已婚的国会众议员搞婚外恋。她写了一个“博客”,后来成了佛罗里达的大笑柄。

“阿维娃·格罗斯曼”比我妈妈更胖、更年轻,而且她的头发比我妈妈的更卷。

但是说实话,她长得和我妈妈一模一样。

“阿维娃·格罗斯曼”就是“我妈妈”。

我走进厕所,吐了。

“妈妈”来敲门,我让她走开。我说:“我好像染上了流感。你别进来,你现在不可以生病。”

她说:“你考虑得真周到,露比,但我宁愿冒这个险。”她把手放在门上,于是我把门锁上了。

我说:“说真的,你千万不能生病!我没事。我已经吐完了,洗把脸就睡觉了。”

第二天,我告诉她我得留在家,不能去上学了,她同意了,因为除了选举,她最近对什么事都心不在焉。辩论结束后,摩根夫人告诉妈妈,她很可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选举已经过去五天了,我一直对她避而不见。想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因为她一直很忙,忙着对大家撒谎。

这就是我不想让她向你的同学作演讲的原因。她不是个好榜样,她是个大骗子,而且很丢人。

你的笔友

露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