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三章(第7/9页)
“现在我们可以安静一会儿了。”热尔贝说,并又摆好了姿势。他毕竟产生了好奇心:他讨人喜欢,这一点他很清楚,甚至富有魅力,但如果说会引起帕热斯喜欢,那就是奉承恭维了。
“今天晚上我看见帕热斯了,”他待了一会儿说,“我向您发誓她的样子不像对我怀有善意。”
“何以见得?”伊丽莎白说。
“因为我要同弗朗索瓦丝和拉布鲁斯一起吃晚饭,她就发牢骚。”
“啊!我明白,”伊丽莎白说,“她嫉妒起来像老虎一样凶恶,这个女孩子。她确实可能恨您,但是这不能说明什么。”伊丽莎白默默无言地用铅笔画了几笔。热尔贝本想进一步询问她,但是他想不出任何在他看来不失体面的问题。
“生活中有这样一个年轻人在身边是碍手碍脚的。”伊丽莎白说,“弗朗索瓦丝和拉布鲁斯纵然互相忠实也枉然,她压在他们肩上的负担很重。”
热尔贝想起了今晚发生的事以及拉布鲁斯好好先生的口气:
“这是个小暴君,这个女孩,但是我们有对付的办法。”
他记得清人们的音容笑貌,只是他不善于透过表象抓住他们脑袋中的东西,表象在他面前总是又清晰又不透明,他不可能产生任何明确的概念。他沉吟不决,但这是个打听到一些消息的不可多得的机会。
“我不理解他们对她怀有什么样的感情。”他说。
“您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伊丽莎白说,“他俩亲密得如影随形,他们和别人的关系总是很淡薄,或者是做戏。”她精力集中地弯下身子作画。
“领一个养女给他们带来乐趣,但我觉得也开始有点引起他们的麻烦。”
热尔贝迟疑地说:
“有时候,拉布鲁斯看帕热斯的目光是那样关切。”
伊丽莎白笑了起来。
“您总不是认为皮埃尔爱上了帕热斯?”她说。
“当然不是。”热尔贝说。他非常气愤,这个女人摆出这副老大姐的模样像个十足的下等妓女。
“好好观察她。”伊丽莎白说,神色又严肃了起来。“我确信我说的话:您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行。”她以粗俗的讽刺口吻补充道:“确实应该动动手指。”
多米尼克的夜总会同莱特雷托剧院一样冷冷清清,演出在十位如丧考妣的常客面前进行。当热尔贝把漆布木偶小公主放入一个箱子里时,心情十分沉重。这也许是最后一个晚上。明天,灰色尘埃将像一场大雨倾泻而下,席卷欧洲,淹没脆弱的木偶娃娃、布景、酒吧柜台和所有在蒙帕纳斯街道上闪烁的霓虹灯。他的手久久地放在那娃娃光滑而冰冷的脸上。这是真正的葬礼。
“简直像个死人。”帕热斯说。
热尔贝哆嗦了一下,帕热斯一面在下巴下面系着头巾,一面看着排列在箱底的所有冰冷的小身躯。
“您说话算数,今天晚上来了,”他说,“您一在,进行得就顺利得多。”
“我说了我会来的。”她庄重而惊讶地说。
她刚到,幕布就拉开了,他们刚才没有时间交谈几句。热尔贝扫了她一眼,如果他能找些事对她说说多好,他很想留她一会儿。总之,她不那么令人畏惧,头上戴着这块方巾,脸颊胖胖的,甚至显得很面善。
“您去看电影了吗?”他问。
“没有。”格扎维埃尔说。她捏着头巾的穗子来回扭动它。
“太远了。”
热尔贝笑了起来。
“坐出租车,就很近了。”
“啊!”格扎维埃尔显出很有经验的样子说,“我不怀疑。”她亲切地笑了笑。“晚饭吃得好吗?”
“我吃了一个红豆荚火腿,这个菜没治了。”他激动地说,但又惭愧地停住了:“而您,您对有关吃的事很厌烦。”
帕热斯扬起眉毛,好像这眉毛是用毛笔在一个日本假面具上画出来的。
“谁告诉您的?这是愚蠢的无稽之谈。”
热尔贝满意地认为自己正在变成心理学家,因为他清楚地看到格扎维埃尔还在埋怨弗朗索瓦丝和拉布鲁斯。
“您不是想说您嗜好吃喝吧?”他边说边笑。
“那是因为我是金黄头发。”格扎维埃尔苦恼地说,“所以大家都以为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您敢不敢跟我去吃一个汉堡包?”热尔贝问。这句话未加思考,脱口而出,他立即为他的胆大妄为惊愕不已。
格扎维埃尔顿时眉开眼笑。
“我当然敢去吃一个。”她说。
“好吧,我们走。”热尔贝说。他闪开身子让她过去。“我能对她说些什么呢?”他担心地想。他毕竟有些自豪,人们不会说他没有动过一下手指了。一般而言,他总是被人抢先。
“啊,多冷啊。”帕热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