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章(第9/10页)
“我打扰您了。”他笑着说。
“不,请进。”伊丽莎白说,她带着某种恐惧感看着他。
“现在有几点了?”
“中午十二点,我想。您还在睡?”
“是的。”伊丽莎白说,她拉过被子,拍了拍床。不管怎样,还是有个人在那儿更好。“给我一支烟,”她说,“请坐。”
看他像一只猫似的在家具间来回踱步,她很心烦,他喜欢卖弄他的身材,他步态轻盈灵活、动作潇洒优雅,对此,他过分地加以炫耀。
“我只是路过,我不想打扰您。”他说。
他也过分炫耀他的微笑,一种使两眼上挑的淡淡笑容。“昨天晚上您没能来真可惜,我们喝香槟酒一直喝到早上五点。我的朋友们对我说我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拉布鲁斯先生怎么看?”
“很好。”伊丽莎白说。
“据说罗斯朗想认识我。他发现我有一张很引人注目的脸。他很快要把一部新戏搬上舞台。”
“您以为他看中的是您的脸?”伊丽莎白说。罗斯朗并不掩饰他对同性的兴趣。
吉米奥轻轻地抚摸他那两片湿润的嘴唇,他的嘴唇、水汪汪的蓝眼睛以及整个面部都使人联想到潮湿的春天。
“我的脸不引人注目吗?”他卖弄风情地说。一个搞同性恋的小子,外加小白脸,这就是吉米奥。
“这里没什么东西可吃?”
“到厨房去看看。”伊丽莎白说,“有夜宵、牛腿肉和其他东西。”她神色冷冰冰地想。他的来访总使他赚得一些东西:一顿饭、一个领结和一些借而不还的钱。今天,这些并不使她心情愉快。
“您想要溏心煮鸡蛋吗?”吉米奥喊着问。
“不,我什么都不想吃。”她说。厨房里传来水声、锅声和餐具声。她甚至都没有勇气把他赶走。他走后应好好思考一下。
“我找到一些酒。”吉米奥说,并在桌子一角处摆了一个碟子、一个酒杯和一副餐具。“没有面包,但我煮了溏心鸡蛋,可以光吃溏心鸡蛋而不就面包,是不是?”
他坐在桌子上,摇晃着大腿。
“我的朋友们说,我只演一个小角色是很遗憾的。您不认为拉布鲁斯先生至少可能让我演一个替角?”
“我曾经向弗朗索瓦丝·米凯尔提起过这件事。”伊丽莎白说。香烟有一股辛辣味儿,她头痛异常,好像是酒醉后第二天的感觉。
“米凯尔小姐怎么回答?”
“要看看。”
“人们总是说要看看。”吉米奥用教训人的口吻说,“生活真困难。”他跳起来朝厨房跑去:“我好像听到了水开的声音。”
“他追求我,因为我是拉布鲁斯的妹妹。”伊丽莎白想。这不是新发现,在这十天中她已经很清楚这一点,但是现在她用语言向自己表达了出来,她又补充了一句:“这与我无关。”她不友好地看他把小锅放在桌上,他用精巧的动作剥开了一个鸡蛋。
“有一个胖胖的女人,有点儿上了年纪,穿得非常漂亮,昨天晚上想用小汽车送我回家。”
“是头上有很多小卷的金发女人?”伊丽莎白问道。
“是的,但因为我还有那些朋友,我没同意。她好像认识拉布鲁斯先生。”
“她是我们的姑姑。”伊丽莎白说,“您在哪里和朋友们吃夜宵?”
“托普西酒吧,然后在蒙帕纳斯大街上闲逛。在多莫咖啡馆柜台那里碰见了那个小舞台监督,他喝得烂醉。”
“热尔贝?他和谁在一起?”
“有泰代斯科、小康塞蒂和萨泽拉,还有另一个人。我想康塞蒂和泰代斯科是一起回去的。”他敲开第二个鸡蛋,“那个小舞台监督,他对男人感兴趣吗?”
“据我所知不感兴趣。”伊丽莎白说,“如果说他曾主动接近你,那是因为他当时很忧伤。”
“他没有主动接近我。”吉米奥反感地说,“是我的朋友们觉得他长得很漂亮。”他忽然十分亲密地对伊丽莎白微笑了一下,“你为什么不吃?”
“我不饿。”伊丽莎白说。没法再这样忍受下去了,很快她就会感到痛苦,她已经预感到这点。
“这件衣服真美。”吉米奥边说边用他那女性般的手抚摸丝织睡衣,手的动作悄悄地变得越来越用力。
“不,放开我。”伊丽莎白厌烦地说。
“为什么?你不再爱我了?”吉米奥说。猥亵的语气试图挑起情欲,伊丽莎白没有再反抗。他亲吻她的脖子和耳后,那是一个个奇怪而短促的吻,就好像他在吃青草。这又推迟了她应该思考问题的时间。
“你太冷冰冰了。”他带着某种猜疑说,他的手已经伸到衣服里面,半闭的眼睛观察着她。伊丽莎白把嘴伸给他,闭上了双眼,她不能忍受这种眼神,一个行家里手的眼神。熟练的手指像绒毛一阵阵拂过一样抚摸她的身躯,她顿时觉得这是行家的手指,其技巧和按摩师、理发师、牙科医生的同样准确。吉米奥在认真地完成男人的工作,她怎能接受这种具有讽刺意味的殷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