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4(第3/10页)
她的话让我震惊,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然后我笑着说:“嗯,你也知道,我现在一点名气也没有了。那些日子也是很久以前了。”
“没有太久,”她说,“我还记得在肯顿市集看过你的演出,还有一次是在佩卡姆宫。我和阿格尼丝一起看的,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她的声音低落下去了,“我的麻烦就是在那之后开始的……”
我对佩卡姆宫印象很深,因为我和姬蒂只在那里演出过一次。那是十二月的时候,在不列颠剧院的演出之前,那之后很快我的麻烦就开始了。我说:“想想你坐在剧院里,阿格尼丝在你身旁,我在舞台上,旁边是姬蒂·巴特勒。”
她一定察觉到我话中有话,因为她抬起眼看着我说:“那么,你这些日子都没有和巴特勒小姐见面了……?”我摇了摇头,她似乎明白了,“嗯,”她说,“在舞台上当明星一定很了不起吧!”
我叹了口气。“我想是的。”但是我又想到了别的,“你别告诉莱瑟比夫人。她,嗯,她不太喜欢音乐厅。”
她点了点头说:“我想是的。”墙上的钟表报了整点,听见钟声,她站起来,熄灭了烟,用手在嘴边扇了扇,想把烟味赶走,“上帝啊,你看我!”她叫起来,“胡珀太太要来找我了。”她收起我喝完的咖啡杯,拿起托盘去添煤。
然后她转过身来,脸又红了。她说:“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我做吗,小姐?”
我们面面相觑了片刻,心跳不止。她的眉毛上还沾着煤灰。我在床单下动了动,感觉两腿之间湿润的地方更湿了。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和戴安娜亲热。做爱对我而言变得像握手一样,我可以和任何人做,只是出于客气。但是如果我把泽娜叫到床边,她会不会让我吻她呢?
我说不准。我没有叫她,只是对她说:“谢谢你,泽娜。这会儿没什么事了。”于是她拿起煤筐走了。
我对这种事情还是有些放不开。
而且,戴安娜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狂怒。
这些,像我之前提到的,都是那年秋天的事情了。那段时间还有随后的两三个月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阵子我们都很忙,我和戴安娜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而狂热,就像有些病人一样急速奔向毁灭。玛丽亚在家里办了个派对,迪基在船上开了个派对——她租了一条船,从查令十字街开到里士满,我们在船上通宵达旦地跳舞,伴奏的乐队也都是女孩。圣诞节我们是在柯特娜餐厅过的,在包间里吃烤鹅。新年是在卡文迪什俱乐部过的,我们那一桌笑闹喧天,布鲁斯小姐过来抱怨,提醒我们要注意举止。
然后是一月,戴安娜的四十岁生日到来了。朋友们劝她好好庆祝一下,在费里西蒂办一个化装舞会。
我们称之为舞会,但其实也没有那么盛大。伴奏的只有一位弹钢琴的女士,所谓跳舞也沉闷乏味,只是把客厅的地毯卷了起来。然而,没有一个人是来跳华尔兹的。她们都是为了戴安娜的名声而来,并且为我而来。她们是为了美酒、美食和玫瑰烟嘴的烟而来。她们是为了丑闻而来。
她们来了,并且大开眼界。
首先,我们把家里装点得很漂亮。我们在墙上、屋顶上都挂上了天鹅绒,闪闪发亮,我们关掉了所有的灯,只用蜡烛照明。我们把客厅里的家具搬走了,只留下土耳其地毯,地毯上放了很多坐垫。我们在大厅的大理石地板上撒满了玫瑰,另外还把玫瑰放在火炉上熏着,到了晚上你闻着那味道都难受。酒水有香槟、白兰地,还有加了香料的葡萄酒,戴安娜把酒装进一个铜碗,放在酒精炉上加热。这些食物都是从苏法利诺弄来的,他们用罗马人的做法给她做了一只冷烤鹅,鹅里面塞着火鸡,火鸡里面塞着鸡,鸡里面塞着鹌鹑,鹌鹑里面,我想塞的是松露。还有牡蛎,装在一个写着“惠特斯特布尔”的桶里。然而有一位女士不会开牡蛎,想用雪茄刀来开,结果刀片滑了一下,把她的手指割伤得很严重,几乎见骨。她的血流进冰里以后,就没人想吃牡蛎了,于是戴安娜把桶拿走了。
卡文迪什俱乐部的人来了一半,还有很多从别的地方来的女士,有从法国和德国来的,甚至还有来自意大利卡普里岛的。仿佛戴安娜给全世界的有钱人都送了请柬,当然,还特别标注了仅限女同性恋者。那是她的主要要求,她的第二个要求,我刚才也说了,就是来的人都要穿化装舞会的服装。
结果穿什么的都有。很多女士只是把这个夜晚当作一个脱下平时穿的骑装,换上裤子的机会。迪基就是其中之一,她穿着晨礼服,领口别着一枚丁香花的胸针,说自己是道林·格雷[47]。还有一些人身着十分华丽的服装。玛丽亚·杰克斯把脸涂黑了,贴上小胡子,穿上袍子,打扮成一个土耳其巴夏[48]。戴安娜的朋友伊夫琳打扮成了玛丽·安托瓦尼特皇后,虽然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玛丽·安托瓦尼特。确实,这是那天晚上比较尴尬的情况之一,我数了数有五个萨福,都带着七弦竖琴;有六个兰格伦的女士[49]——在认识戴安娜之前我都没听说过兰格伦的女士。还有一些打扮得更大胆的女士,谁也认不出来她们是谁。我听见一位戴安娜没有认出来的女士生气地说:“我是安妮女王[50]!”当戴安娜叫另一个戴着皇冠的女士“安妮女王”的时候,那位女士更生气了,因为她装扮的是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