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3(第10/19页)

想办法,莫德。

我转身对着门,嘴靠近门板上的缝。

“丹蒂。”我小声说。

“怎么啦?”

“丹蒂,我不舒服,你得给我拿点东西来。”

“什么?”她来拉门,“你出来吧,小姐。”

“我不能。我不敢。丹蒂,你得去楼上,我的房间,在五斗橱的抽屉里拿点东西行吗?那里有东西,行不行?噢,我希望你能快点去!噢,怎么流成这样!我怕男人们快回来了——”

“噢,”她说,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压低了嗓音,“不巧那个来了,是吧?”

“去帮我拿好吗,丹蒂?”

“但我不能离开你啊,小姐!”

“那我就必须待在这里,直到萨克斯比太太回来!但要是约翰或者易布斯先生先回来怎么办?要是我昏倒了怎么办?门还是锁着的!萨克斯比太太看见了会怎么说?”

“哦,老天爷,”她嘀咕着,然后说,“是在抽屉里,是吧?”

“最高那个抽屉,左边。快点行吗?我要赶快把自己收拾干净躺下来就好了。唉,每次都这样糟——”

“好吧。”

“快点好吗!”

“好吧!”

她的声音远去了。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到她的脚步声,听到厨房门被打开又关上——我拉开插销,跑了出去。我穿过过道,跑进院子——我记得这里,我记得那些荨麻和砖头。可是,从这里又该走哪条路?四周全是高墙。我又跑远一些,墙慢慢让开了路,这里有一条满是尘土的小径——我来时这里满地泥泞,我看见它,就知道了——我知道了!——它通往一条巷子,然后通向另一条小路,会穿到街上,然后——然后去哪里?一条我不认识的大路,通到一座桥拱下。我记得那桥,但在记忆中它更近些,更低些。我还记得一堵高墙。但是现在,那里没有墙了。

不要紧,向前走,把那房子抛在身后,快跑。走更宽的马路,小街小巷阴暗曲折易迷路,千万不要走进去。跑,快跑。别管压顶的天空有多巨大,别管伦敦有多喧嚣,别管身边有多少人——别管他们瞪你的目光,别管他们的衣衫是否褴褛,而你的衣服多么夺目,别管他们戴着帽子,而你没有。别管你的真丝软鞋,别管已被地上的石子和煤渣割破的双脚——

就这样,我鞭策自己前行。只有车辆,那些疾驰的马和车轮,才会让我停下查看。在每个十字路口,我稍事停顿,然后跻身于滚滚车流。我想,也许正是我的急迫,我的茫然——也许还有我衣裙的鲜艳——让车夫们拉紧了缰绳,让我幸免于马车的碾压。我脚步不停,一路向前。我记得有一条狗对我吠,咬住了我的裙角;我记得有些男孩跟着我跑,两三个男孩,看见我踉跄,他们发出尖叫。“你,”我一手扶着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霍利威尔街在哪儿?去霍利威尔街该怎么走?”——可是,我一开口说话,他们都后退了。

于是我放慢了脚步。我穿过一条热闹的街,这里的房子比较高大华丽——但在两条街外,房屋就破烂简陋。我该走哪条路?我会找人问,等一下再问。现在只需向前走,我要远离萨克斯比太太、易布斯先生、理查德他们,要与他们隔开无数条街。就算迷路又如何?我早已迷失……

经过一条渐渐上坡的黄砖巷的巷口时,我望见它的尽头,在一片破旧的屋顶之上,是圣保罗大教堂深色的穹顶,顶上的十字架闪烁着金色的微光。我认识它,我在书中的插图里见过它。我觉得霍利威尔街就在它附近。我提起裙子,转身向它走去。小巷有一股臭味,但教堂看起来近了。它看起来那么近!黄砖变成了绿色,气味越发难闻。我向上走去,然后路面陡然往下一沉,一下子开阔起来。我原以为下面有一条街道或广场,不料自己站在了一条歪歪斜斜的楼梯的顶端,楼梯通向肮脏的水面。原来我来到了河边。圣保罗大教堂确实不远,只不过,我和它之间,隔着泰晤士河的河水。

我站在那里,望着河面。心怀恐惧,心怀敬畏。我记得在布莱尔,我曾行走在泰晤士河边。我记得,河水仿佛不满于狭窄的岸。我以为它渴望——如我渴望——能够奔流,能够伸展。我未曾想到它伸展后变成这样。它像毒药一般流淌着,水面上散落漂浮着各种垃圾——干草、木片、杂物、废纸、破布、软木,斜漂着的瓶子。河水流动着,那动静不像河,而像海——它在高低涌动。当河水撞到船身,拍击岸边,拍到水边的阶梯、墙或码头的木桩,这涌浪就会散裂,翻起层层泡沫,像坏了的牛奶。

这是一片水和垃圾纠结撕扯的混沌。但水上有人,他们一副沉稳自信的模样,他们在船上划着桨,拉着帆。水边有弯腰赤脚的女人和孩子,在杂物漂荡的水里拾着东西,就像田里的拾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