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的日子(第2/4页)

我祈求这样的时间逐渐递增,哪怕每天五分钟也好。

之后,我们慢慢地穿过公园,到街上散步。和裕志一起在外面走,真的是久违的事了。

“我想走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身体一疲劳,睡得也好。”裕志说。

“去哪里旅行吧。”

“去哪里呢?”

“小笠原[1]?或者冲绳?”

“行啊。”

“真想去看海呢。”

“说到海,除了热海和伊东以外,我只在电视上看过。”

“是吗……”

“所以那个时候我相当感动。”

“更壮观的大海多着呢。风平浪静,有美丽的沙滩,去那样的地方怎么样?”

“真加,你以前都去过什么地方?”

我想了想,说:“修学旅行、夏威夷、关岛、越南和澳大利亚。除了学校组织的旅游,其余都是同爸妈,或者我的生母一起去的。”

“这些地方,我平常都只在别人送的礼物和照片上见过。”

“去国外也行呀,先办个护照怎么样?”

“倒也是,一上学就没时间了。”

“我也可以挣路费。”

“我也去查一下存款。”

在灿烂的太阳光下,我们虽然这样聊着,但还没有付诸实践的劲头。我们心里明白,那些话就像玩过家家似的,更确切地说是像念符咒。像这样自言自语似的嘟哝着将来的开心事,一阵清新的风便霎时间吹到我们中间,这样,彼此就能忘记那个空旷得令人束手无策的空荡荡的家了。

不久,裕志说他想独自一人待一段时间,于是从此经常不见人,即使白天露一下面,晚上也要单独待在家里。

我想着得稍微存点钱来迎接哪天去旅行的日子的到来,便开始去附近一家超市打工做收银员。工作事先说好是短期,每天只需几小时像机器一样操作收银机并装袋,所以我能够坚持下来。晚上,我仍旧为母亲草译书籍,进度比过去快了。继高中时代做过裕志死去的那个梦后,当时,是我第二回感觉到我和裕志的关系出现了危机,而这回是我们的情侣关系。我认为我才是那个想要把视线从危机上挪开的人。我处在不安中。不安时若再有闲暇,心就要离开身体,使不安的力量迅速壮大。

然后那不安便企图诱导我采取一些行动,而那些行动大抵不会带来好结果。这道理我也是在院子里领悟出来的。在怀疑自己是否很多事情都做错了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在院子里时常见到的四季变迁,它就像茶道一样,一样一样的事物流转向下一轮,没有丝毫的多余。花开花落,枯叶落地,所有一切将在下一时段不知不觉间形成渊源。难道人类会是唯一的例外吗?想到这,我就会重新振作起来。

所以,当裕志消沉的时候,我决定不再神经过敏。不过,我想要集中精力做好眼前能做的事,尽量不去后悔。

尽量不去做无可挽回的事情。

虽然人们不知是想安抚自己脆弱的心还是另有原因,常说没有什么事情是无可挽回的,但无可挽回的事情却是很多。只因一个小小的差错,稍稍一个疏忽便导致无法挽回,这样的事,有很多。在性命攸关的情况下尤其让人切身体会到这一点。裕志确实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在有关爷爷的事情上,他只因不愿犯那样的错便甚至不愿随意外出,虽然我认为他做得过分了。

人们只可以说,无论发生多少无可挽回的事,也只有活下去。

也许是站着工作比较累,好几天,晚上我没找裕志就回房睡了。其实,两颗心似乎越离越远,我很难受,就算勉强也要见到他。不过,就像野生动物静静地躲在洞穴中疗伤一样,无所顾虑地独处对目前的裕志来说是最重要的,我想,于是只在白天带上甜食和菜去看他。裕志见到我也冲我笑,但他脸色不好,心不在焉的样子,想碰碰他都觉得仿佛隔得老远。那隔开我们的东西,比隔开院子的篱笆墙,比我房间的窗户都要大。我喝着茶或咖啡,和他稍微聊一点轻松的话题,讲讲那不知能否成行的旅行计划,再说说打工地点的笑话,然后就回家。

有时候,我感觉到我们也许就这样、就这样冷冷淡淡地、就这样一点点地越离越远。

那天晚上我睡不大着,迷迷糊糊中反反复复做了很多回同一个梦后,醒了。

那是裕志敲我窗子的梦。

我睡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心想,奇怪,窗户明明开着的,再往窗户那边一看,却见窗缝里塞着尚未烧尽的、收拾祭坛时掉出来的那些可怕的纸片,窗打不开。我想把它们拿掉,身体却动弹不得,也出不了声。唔——这种时候,那些纸片又来自国外,莫非是十字架?还是这种东西家里就有?正想着,脚边传来奥利弗的低吼。啊,奥利弗,你还在守护着我啊!一想,就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