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1(第5/8页)

不管论文进展是否顺利,凯拉还是每天看书,却找不到能触动她心灵的东西。她后悔自己没有研究过文艺复兴,不了解其道德体系和行为准则。克拉丽莎读书很刻苦,可越读越偏题。社会结构和小说形式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令她着迷。伊索全身心投入到论文的准备工作中。她还在申请一笔助学金,准备去英国和法国研究古代手抄本。格蕾特很认真,但进展缓慢,因为她正和艾弗里谈恋爱,他们没完没了地腻在一起,即使不在一起,她也总想着他。格蕾特是个天才,而且还很年轻,刚满二十四岁。“我觉得,”她对朋友们说,“一个人的感情生活得先稳定下来,得有一些保障,才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

“那就要一个孩子。”米拉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瓦尔。

米拉的论文一如既往地顺利。本已经写了五十页了。他们计划在一年之内完成各自的工作。十一月,本收到了一份来自利阿努的工作邀请,是那个国家的总统发来的,请他去当顾问。非洲人在理解美国人奇特的思维方式上遇到了困难。本要远走高飞了。那份工作不是长久之计,迟早,利阿努人会把白人赶出来。可是,那里真的很美,火山、森林、沙漠,还有他的朋友们,那里的人也很有趣……

米拉也承认那里很好,她还说,你可以待到他们把你赶回来为止,但那时你就事业有成了,你就是非洲专家了,白人国家就需要你这种了解非洲的白人男性。她的语调中带着难以察觉的讥讽,可是本感觉到了。于是他避开了这个话题。可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兴奋和期待,两周以来不断和别人谈到这件事,这令米拉无法再掩饰自己的恼怒了。

本从没问过她是否愿意去非洲,他想当然地以为她一定会去,这就足以让米拉对去非洲一事心怀成见了。她还记得,诺米说他不知道自己不想当医生,是因为父亲想让他当医生,还是因为他自己本来就不想当,她当时跟他说,等他找到答案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诺米后来去了阿默斯特学院,他说那里“满是像我一样假装自己不是富家子弟的富家子弟”。

她得趁着酒劲儿,不那么清醒时和本谈谈这事。一个周五的晚上,她真的这么做了。事后看来,那像是步了凯拉的后尘,当时她是故意让自己喝醉的。她喝醉了,一路责备本,直到回到她家。本冲她大吼大叫,她也自我辩白,朝他吼回去,骂他傲慢、自私,以及诸如此类的话。

他一开始还为自己辩解,甚至说了谎。他坚称曾问过她要不要去非洲,而且她同意了。他坚持了两个小时,她说,如果真有这回事,她不会不知道。可他还是不松口。他渐渐不再指望她顺从,转而开始软磨。没有她在身边太痛苦了,他想都不能想,于是他想象了他们之间的那次谈话——尽管他真记得很清楚他们有过这次谈话——因而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和他一起去。

她尖叫道:“滚你妈的,本!”

从不说脏话的一个好处就是,一旦你骂了脏话,就会产生很惊人的震慑力。最近一年,米拉只在和她的女性朋友在一起时偶尔说说脏话,几乎从不在本面前说,以至于说起来有点儿生硬。她和她母亲一样,是不说脏话的。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着她,垂下眼帘,说:“你是对的,我确实没问过你。对不起,米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做。可是,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真的。我是认真的,我不能没有你。那太痛苦了,我受不了。”

他抬头看了看米拉。米拉的嘴唇扭曲着,泪水扑簌簌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我相信你说的,本,”她急切地说,“你想去,如果我不去的话,你会伤心,于是你就只是草率地假定我会去,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你从来,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我的需要、我的生活和我的意愿!你像诺姆一样,完全不把我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

她跑进洗手间,锁上门,站在里面哭泣着。本在外面坐了很久,抽着烟,直到燃到烟蒂。洗手间的门开了,米拉从里面出来,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酒。本坐在那儿,又点燃一支烟。米拉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她盘着腿,眼睛红肿,但她神情严肃,背挺得笔直。

“好吧,”他说,“你的需要、你的生活、你的意愿,究竟都是什么?”

米拉有些不安地说:“具体我也不知道……”

他身体前倾,伸出一个手指:“啊哈!”

“本,闭嘴,”她冷冷地说,“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以前的生活不允许我思考自己想要什么。可我知道我喜欢现在所做的事,而且我还要继续做下去。我想写完我的论文,除此之外,别无他想。二十岁之前,我就已经学会不要去奢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因为会很受伤。我喜欢教书,我对文学批评很感兴趣,我要写完论文。还有,”她把脸转向一边,哽咽着说,“我也爱你,不想和你分开,我也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