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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菅野也来了一封信,信中写道:“……此事我已向辰雄说过,听他说雪子住在你们那儿,我就不必绕弯子再写信给辰雄了,索性直接和您商量吧。大致的情况,就是鹤子告诉你的那样,但实际上用不着看得那么重大。主要是从那以后,我们时隔多年不曾见面,所以这次想请幸子、雪子、妙子以及那位没见过的悦子姑娘来玩玩。乡下与十多年前相比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不久便是捕萤季节了。这一带虽然无特别的名胜,然而再过一周,在附近的田圃中一条无名小河的河畔,入夜后萤火纷飞的景色相当美丽。与采蘑菇和赏红叶不同,定能使你们一饱眼福。赏萤季节很短,一个星期后最为合适,过期就不成了。而且与气候也有关系,连续天晴不好,下雨也不相宜,只有下雨后的次日最有妙趣。因此,就安排在下个星期六、日两天,请你们在星期六傍晚到这里怎么样?那样的话,大家来此小住,我会安排雪子腾出点时间见见泽崎就行了。现在还不知是怎样安排,多半是泽崎到这里来,在寒舍和雪子见面吧。那也只花半小时或一小时就够了。即使当天泽崎因故不能来也不打紧,反正主要是邀请你们来捕萤。”
幸子估摸一定是东京方面授意菅野直接来信劝驾。幸子也揣测到,姐姐虽然在信中写了“不太合情理,希望不大”,其实,姐夫、姐姐内心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们也许真心实意期望这出乎意料的梦幻变成现实。而幸子自己近来对雪子的婚事也有些气馁,没有勇气断然拒斥这门亲事。不过,四五年前也有过一位像泽崎这样门第的人想娶雪子,大家急如星火地调查,结果愕然发现那人家庭里有过乱伦的丑闻。因此,贞之助怀疑会不会重蹈覆辙,他不无愤慨地说,尽管知道菅野遗孀出自好意,但总有点儿轻侮人的味道。她不按通常的程序,突然要求雪子去会面,这不是很没有礼数吗?但无论怎样说,这毕竟是两年三个月来第一次有人来提亲。幸子一直在想,两三年前求婚者还络绎不绝,现在却突然变得门可罗雀,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拘泥于往昔的门第,不自量地抱有奢望,对接二连三的提亲者一一回绝;另一方面,也受到妙子名声不佳的影响。想到这里,幸子颇为内疚,她觉得自己应负一半的责任。正在此时,这门亲事提了出来。幸子曾一度悲观,怀疑已经完全失去了社会上的同情,谁也不来提亲了,因而在她看来,纵然希望微薄、前景渺茫,但如一口回绝,怕又会招致人们的反感。倘使响应这门亲事,即使谈不成,也会以此为转机,今后又会有人来提亲。若是现在回绝了,也许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又无人问津了,更何况今年又是雪子的厄年。此外,哪怕幸子觉得姐夫、姐姐的心思可笑,但又觉得不必太自卑,视这门亲事如“梦幻”般遥不可及。丈夫提醒她多加警惕为妙,但事实果真如此吗?幸子甚至想对姐姐、姐夫说,虽说不知道泽崎家多么有钱,但他是续弦,还有两三个孩子,难道雪子比他逊色到可任由他们摆布的程度吗?莳冈家不也是名门吗?贞之助也认为对方那样盛气凌人,不容我们说个“不”字,那样地看轻我们,既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岳父,也对不起雪子。
夫妇俩考虑了整整一晚,最后的结论是看看雪子怎么说,一切听凭雪子自己决定。第二天,幸子把那两封信的大意告诉了雪子,委婉地征求她的意见,出人意料,雪子并不怎么厌恶。一如既往,她并不明确表示去还是不去,只是含糊地回答“嗯”“是”,但幸子从这些细微之处察觉到,这位心高气傲的妹妹可能也有点焦急了,已不像以前那样一提到“相亲”就不好说话。另外,当她告诉雪子这件事时,尽量避免伤害她的自尊心,因而雪子也不感到这门亲事有不般配或者滑稽之处,更想不到对方半是来寻开心的。要是在往常,听说前妻留有孩子,她总要考虑孩子好不好、多大年纪等,但她这次并没计较这些。雪子只说反正要回东京去的,如果大家送她到大垣,去捕捕萤也不赖。贞之助听罢打趣说:“雪妹还是想嫁到富豪人家去呀。”
于是,幸子给菅野遗孀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那就仰仗您的美意,我们决定接受邀请,凡事请多加关照。雪子也爽快地答应了与对方见面。到府上拜访有我和雪子、妙子、悦子一共四人。只是有一点要求:悦子病了较长一段时间,最近刚刚痊愈,仍未上学,所以与其星期六、星期天去,不如改为星期五、星期六更为合适。相亲之事,我不想让悦子知道,任何时候都只说是去捕萤,这一点先说给您知道。”之所以要提前一天,是因为雪子要从大垣直接去东京,其余三个人决定把她送到蒲郡,因而她们的计划是,星期五在菅野家住一宿,星期六就住到蒲郡的常磐馆去了。星期天下午在蒲郡车站分手,幸子一行当天赶回家,好让悦子在下星期一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