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14(第2/2页)

去年春天谈过一门亲事,与其相似,也是一位四十来岁的未婚男子,家境相当富裕。当时合家欢喜,连订婚的日子都选定了,却突然听到某一方面的消息说,男方和另一女人关系极深,只是娶个妻子以遮掩世人耳目。莳冈家只得慌忙取消了婚约。以往雪子的亲事,到头来总会蹊跷地暴露出诸如此类的阴暗面。因此,本家的姐夫他们也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归根结底,毕竟女方提出的条件太苛刻,逾分以求,希望匹配十全十美的对象,这样反而容易陷于异常的诱惑之中。想来也是,过了四十岁仍然未婚的财主,当然会有点什么毛病的。

也许是因血统有如此弱点,濑越至今未婚。但很明显,他并未存心欺瞒女方。在他看来,既然已经花了这么长时间到他故乡去调查,应该了解其母亲的病情,当然是在此前提下同意与他交往的。他说的“身份不同”“配自己委屈了”之类谦辞,大抵也隐含了一种感激之情。在MB公司的同事中间早已有风声流传,说“这一回濑越攀上了一门好亲事”,而濑越自己也不加否认,还有人说“那样一位兢兢业业的人,最近竟无心工作,失魂落魄似的”。这些议论也传到女方家人耳中,贞之助听见后,不禁十分同情濑越,总觉得这一次是无端地使这位出类拔萃的绅士丢人现眼。总之,如果早调查、早回绝,这事儿也就无声无臭地了结了。一开始是幸子耽搁了,本家接手以后也没有从速处理。更糟的是,为了拖住对方,在这段时间一直对濑越说调查已基本结束,尽量使其抱有希望,十有八九会成功。贞之助他们并非信口开河,而是希望成全这桩婚事,其结果却是给对方闹了一场恶作剧。对于这一点,贞之助与其责备幸子和本家,还不如首先责怪自己轻率。

贞之助和本家的姐夫虽然同为赘婿,至今为止他尽量避免过分介入妻妹的婚事,偏偏偶尔被卷进这个旋涡;虽然破局难以避免,但自己处理也有失当之处,才给当事人造成了种种不快;而且,是否会使妻妹今后更为不幸呢?一念及此,他感到特别对不起雪子,虽然他没有说出来。

大凡相亲这种事情,也不限于这一次,男方回绝女方倒也无妨,而女方的回绝不论言辞多么委婉,都会使男方感到屈辱。果真如此的话,不得不认为莳冈家迄今已受许多人的怨恨了。再加上本家的姐姐和幸子这些人不谙世事、拖拖沓沓,总是慢慢悠悠地拖着对方,拖到最后再回绝,这种做派更是令事情雪上加霜。贞之助担心,这样日积月累,不仅人们怨恨莳冈家族,而且这些怨恨也可能造成雪子的不幸。贞之助很清楚,幸子肯定会逃避出面回绝对方,而自己多少也有弥补过失的想法,无奈只得自认倒霉去见井谷,请她多加谅解。不过,此话究竟怎么说才好呢?事到如今,濑越有何想法也只能随他去了,可是,往后还有求于井谷,只希望她不要有怨气。为了这件事,井谷也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这一阵子,芦屋的分家和大阪的事务所她都跑了好几次。井谷经营美容院,雇用了很多学徒,生意忙碌,但她还是挤出时间热心奔走,确实像外面风传的那样爱管闲事,但是,这并非一般的好意和热心肠所能做到的。从极小处说,仅是打“元的[20]”和其他交通费用她也破费不少。贞之助认为,那天晚上在东方饭店见面,名义上虽说是由井谷请客,实际费用应由濑越和这方面分担。当晚临分手时他曾提及此事,井谷一口回绝说:“那不行!这一次已经说了由我请客,怎么说我也不会答应的。”贞之助一想,反正这门亲事还得麻烦她,迟早有一并酬谢的机会,当时就搁置下来了,可现在却没理由再拖延下去了。

“真的呀,送钱吧,她不会接受,只好送点礼品了。不过……”幸子说,“现在一时也想不出送什么好,你看这样行不行……不管怎样,你什么也不带,光去说一趟。至于送礼嘛,以后和姐姐商量好了,买点什么适合她的东西,由我去送得了。”

“好事儿都轮到你头上!”贞之助不服气似的说,“那么,就这么办吧。”结果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