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被牺牲的原配(16)(第2/2页)
沪城的玉兰花在四月时便开尽了,和谢舒仪一样,永远留在了这个春天。
但明年还会有花开啊。
女学生们排练了快两个月,仲夏时节终于在沪城大剧院正式上演。
唐沅收到了她们寄来的票,她本欲独自前往,可戚庭光那丫头知道后也执意要跟着去,最后一家三口一齐坐在了剧院里。
从谢舒仪死后,戚庭光便变得沉默寡言下来,病好后仍时有苍白孱弱之感,让照顾她的吴绮忧心得很。唐沅能感受到那种情绪,那不止是为亲近的老师早逝的难过,更多的是小姑娘的精神正在经历一场艰难的蜕变。
谢舒仪的死于她而言是一把枷锁,让她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弱小无力,她渴望挣脱破茧,可前路茫茫,她找不到出路在哪里。
她需要去披荆斩棘,或者和自己达成和解,甘愿磨去所有的棱角和不甘。
这注定痛苦,但世事本是如此,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女学生们的戏排得很好,她们在台上演的不是谢舒仪,而是全华国二万万妇女。
女主角翻飞的白裙子蹁跹在舞台上,她生于秋天,死在春天,死时身上盖满了凋零的玉兰。
舞台上的灯光暗下去,挺直脊背站在唯一一束聚光下的旁白轻声念出附在剧本末尾的小诗——
“春天是风,
秋天是月亮。
在我感觉到时,
她已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里雨后的篱笆像一条蓝色的小溪。”
她的声音空灵悠远,荡在剧院上空。随后幕布落下,戏终。
剧院里沉默良久,依稀响起掌声,随后掌声连成一片,经久不息。
戚庭光怔忪地望着舞台,在掌声中回过神,已是满脸冰凉。
三人看完演出回家已是黄昏,戚庭光一言不发地吃完晚饭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吴绮心里担心,想去看看小姑娘,却被唐沅拦下了。
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她需要时间去思考自己该怎么走。
晚上临睡的时候,戚庭光突然到书房来找唐沅,站在她书桌前面就说了一句话:“姐姐,我想转到普通学校去。
“我想考军校,去参军。”
唐沅直视着她的眼睛:“想好了?”
小姑娘咬牙:“想好了。”
“好。”
小姑娘一时怔住:“您……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唐沅反问她,弯唇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姐姐很高兴,你选择把刀握在自己手里。”
这个世界从来就是不公平的,这是唐沅在很早的时候就明白的道理。
话语权掌握在强者和既得利益者的手里,他们却尤嫌不够,想尽办法去巩固自己的地位,维护自身阵营的权威。
就像在唐沅生活的那个世界,上学时总有人坚定不移地相信“女孩成绩就是不如男孩”,毕业工作后社会对合格女性的要求是“工作稳定,必须兼顾家庭”。人们评定一个女人往往以其婚姻幸福与否为标准,可评价一个男人却是看他的事业和能力。
他们标榜科学是理性的,却把女人归为感性的;他们将大自然喻以女性的形象,同时认为人类——或者说男人,应该征服自然。
那时唐沅也曾不甘无力过,后来她一头扎进科研领域,想成为一名执刀者。
她博士期间的导师一开始并不想收女学生,是她死乞白赖地留在实验室给那位大牛当跑腿,整理实验记录,联系试剂仪器公司,整宿整宿地泡在实验室盯进度,乃至一个人包下了整个实验室洗仪器和换饮用水的工作。
后来,她就成为了那位大牛的得意门生,以优异的科研成果提前拿到毕业证,成为了后来学弟学妹心中的一代传说。
她师姐曾问她,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她那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中二,没好意思往外说,只笑笑含糊过去。
但她心里知道,她渴望站在这个行业最顶尖的位置,去改变一些什么东西,去打破固有的规则,去成为一道标杆。为她自己,也为了她身上所有的身份标签——女性,孤儿,长得美的花瓶,或者其他一些什么。
她希望成为那点发光的萤火。
而现在的戚庭光,恰如那个青涩稚嫩、却一腔孤勇热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