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玉离(3)(第3/3页)
菡玉心生愤慨,对信使道:“边关发生此等变故,当然要立刻奏予陛下定夺,再由兵部发兵符征募士兵调动军队,相爷哪能擅作主张?”把降书往袖中一塞,举步便要往外走。
信使拦她不住,走出去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你要去哪儿?”
菡玉心头一跳,脚步便滞住了。
身后的人没再说话,却隐约有细微的呼吸声,隔了五六尺远仍能听见,可想而知他此刻的怒气。
菡玉转过身去低头一拜:“禀相爷,下官刚接到剑南送来的战报,军情紧急,正要进宫去奏报陛下。”
杨昭伸出手:“给我。”
菡玉无奈地掏出袖中降书递呈过去:“这是李留后亲笔所书,请相爷过目。”
杨昭接过去看了两眼,满纸尽是剑南军凄惨败状,勃然大怒,将那降书撕碎团作一团掷于地下:“对付一个南蛮小国居然也能惨败至此,没用的东西!还有脸来求救,自尽殉难算了!”
菡玉见他将降书毁去,低头不再言语。
杨昭愤然拂袖,转身往尚书都堂内走,一脚跨进门槛,回头见菡玉还站在原处,喝道:“把东西捡着,跟我进来!”
菡玉后退一步揖道:“相爷,南疆军□□关紧急,应当奏告陛下知晓。”
杨昭冷冷地回答:“此事我自有定夺,这就要进去召集百官商议,不必惊扰陛下了。”
菡玉道:“既然相爷无暇□□,下官可代为进宫禀奏陛下。”说着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欲走。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肩膀突然被大力扣住向后一扳,让她一个趔趄撞到身后的人,又被他猛地推到走廊围栏上。她一手搭住廊柱,才勉强站住没有翻倒到围栏外去。
“吉菡玉!这才几天啊,你就学会吃里爬外拆我的墙角了?刚才你是不是还想私扣下我的书信去告密?我不想和你计较,只当不知道息事宁人,你却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那头庭中的信使和都堂门口的韦见素见突然生此变故都大吃一惊,又不敢上前劝阻,只好在原地看着。
菡玉的帽子衣服都被他扯歪了,狼狈不堪,连背后撞到的地方都感觉不到疼痛。她无法直视杨昭咄咄逼人的怒容,抱紧身边的廊柱勉强道:“军国大事奏报陛下,难道不该?”
杨昭怒而挥手,一指走廊另一头:“好一个奏报陛下!陛下在哪儿,你又往哪儿走?”
菡玉往他所指之处一看,顿时白了脸色。方才她迎面碰到信使,因他阻拦,转身就往旁边的走廊上走。走廊那头通往兵部,而兵部侍郎正是吉温。
杨昭见她脸色突变却不辩驳,冷笑一声:“好啊,要去告密就去好了,进宫或是去那边,都随你。你踏出这一步,就别想再收回来。”
菡玉心口蓦然一痛,像刀子割过一般,脱口唤了一声:“相爷……”然后便哽住说不下去了,心口上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
她低头沉默了许久,慢慢缓过来,才接着说:“下官自然不敢违背相爷的吩咐。”
抬起头却发现他早已撇下她自回尚书都堂去了。
你踏出这一步,就别想再收回来。
听着这样冰冷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心口似都被冻住。她想起以前,纵然是与他对立时,他也多次出手相助,护着她、引着她。就像从前的卓兄,虽然并不亲昵,却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身处完全陌生的世界,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形单影只、孤立无援。
然而现在那些都没有了,被她自己亲手毁去,收不回来了。
他不再是她的依赖倚仗,一切都要靠自己。就像刚来到这里时,孤身一人,她唯一能依靠信赖的卓兄也不在了,但该做的事情仍然要继续,总还是要靠自己。
她仰起脸,将微薄的泪意咽回肚里。这都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虽然免不了会有所缺憾,但时至今日,并不曾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