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莲笺(2)(第2/3页)
“芸香,好,好。”杨昭重复一遍,向外喊了道,“杨昌!”
杨昌应声而至。杨昭道:“带芸香到账房领锦缎百匹钱百缗,以作嘉奖。”
芸香大惊,扑通一声跪下:“相爷,如此丰赏芸香怎么敢当?”
杨昭笑道:“你今日功劳不浅,理当褒奖。”
芸香道:“我只是不忍相爷伤心伤身,一时脑热才做出今日之事,能让相爷展颜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了。”
杨昭将她扶起,拍拍她的手:“难得你如此为我着想,不赏你还赏谁呢?”不等芸香说话,又对杨昌道:“去吧。”
杨昌恭敬地颔首:“遵命。”
杨昭举步欲往外走,芸香忽然道:“相爷,入夜外头凉,披件衣服罢。”说着自行走到衣架前取下外衣来递给他。
杨昭道:“芸香,你真是体贴入微。”心想有这样忠心护主又细致周到的婢女在菡玉身边伺候,他也放心。他伸手去接,芸香却转到他身后,双手举起外衣替他披上。杨昭被人伺候惯了,也未拒绝,任她帮自己系好衣带便迫不及待地大步跨出门去。
杨昌狐疑地睨着芸香:“你可真有本事啊,到底跟相爷说啥了?你院里那口子还真能有好消息传出来?你可别对相爷耍心眼儿。”
“相爷是什么人物,我还能在他面前耍心眼儿?”芸香一抬下巴,“去账房吧,杨大哥。”
杨昭闯进菡玉院中,屋里却是空荡荡的,不见她的踪影。笔墨纸砚都还摊放在桌上,镇纸下压着一张荷花诗笺。他取过来一看,只见诗笺上写着“爱身以何为”等句,字体也是和那首“采葛”同样的簪花格,确是菡玉笔迹。
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这是她的疑度,还是……他想起芸香说“她或许是有苦衷的”,略感疑惑,心头有什么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但他此刻一心只想找着她,也未多加思量,把那诗笺压回镇纸之下,出门继续寻找。
一出房门,正看到旁边奴仆房出来一个小丫头,便叫过来问道:“吉少卿人呢?”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回答:“少卿去花园散步……”
这么晚了,去花园散步?他转到屋后花园中去寻找,夜色晦暗,园中只有亭台廊阁下挂了灯盏,其余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他几乎将整个花园寻遍,才在离菡玉院子最远的东北角听到低缓的笛声。
杨昭心中一喜,顿住脚步,分辨出那声音就在数丈之外。隔了一片树丛,笛音断断续续,低沉幽远如泣如诉,却也是那支“镇魂调”。他取出自己的玉笛想和上一曲,笛子到了唇边,想想又放下了,怕惊动了她,于是手中拿着那管玉笛,轻手轻脚地向树丛那边走去。
还未看清她在哪里,笛声戛然而止,一团耀眼的白光突然从声音来处向他袭来。那白光速度之快,竟让他来不及躲避,刹那间便到了跟前,焰光暴涨化作巨大光团,眼前瞬间一片亮白,刺得他睁不开眼,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得手那里热度急速升高,像被投进了熔炉一般。他烫得吃痛缩手,“啪”的一声,笛子掉在地上,白光骤然熄灭,消失于无形。他一时适应不了光线的剧变,眼前仿佛还有一团一团的银白色光晕在忽闪。
他闭上眼缓了一阵,才慢慢恢复过来,睁眼就看到菡玉急匆匆地跑来,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焦急地问:“相爷,你怎么样?要不要紧?伤到哪里没有?”
他心里一暖,忍住右手手心里传来的钻心灼痛,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就是手被烫了一下。刚刚那团白光是怎么回事?”
她不回答,执起他的手来查看,黑暗中看不清楚,正碰到他灼伤的手心。他痛得闷哼一声,又立刻咬牙忍住。
“相爷,你的手……”她小心地抬起他的右手来,四周实在太暗,什么也看不清,她便拉着他往旁边有灯的长廊走去。
“我的笛子。”杨昭拽住她,一边蹲下身去捡掉在地上的玉笛。
“我来。”菡玉抢先一步捡起笛子,谁知碧玉雕琢而成的短笛竟滚烫如烙铁,手一触到立刻被烫伤。她低呼出声,急忙缩回手来,把烫痛的手指放到唇边。还未来得及吹,他也蹲下身来,抓过她的手去凑到唇畔。
黑夜里看不清楚,他一时情急动作大了,嘴唇撞到了她的指尖伤处,让她再次惊呼了一声,想从他手里把手抽回来。他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也许是关心则乱,也许是不情愿就此放开,竟然张嘴把她的手指含住了。
菡玉身子一晃,几乎站不稳。全身的毛孔好像一下全闭合了,紧紧地屏着,身周却冰冰凉的,甚至感觉不到衣料的触碰。她屏住呼吸,用力屏住,心口紧得仿佛绞到极限的绳索,再紧一分就要崩裂。
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指尖向来迟钝的触觉却灵敏得仿佛紧绷的琴弦,任何一点触碰都能带来深远的回响。他口中温暖柔软的肌肤贴着她,那伤处不因灼烧而麻痹,反而好似脱去了坚硬的外壳,热得仿佛要烧起来,脆弱敏感得让她直想尖叫逃跑。他的动作极尽轻柔,舌尖从她指腹缓缓滑过,却仿佛最强力的磁石,牢牢地将她吸住,直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吃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