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莲香(1)(第2/3页)
韦谔与李岫时常往来,熟门熟路找到宰相府邸的偏门,着门童去请李岫来。所幸李岫尚未就寝,提了一盏风灯出来见他:“二郎,何事紧急夤夜造访?”
韦谔将安禄山遇刺之事说了一遍。“远山,菡玉与安禄山并无过节,怎会平白去行刺?此事定是杨昭从中挑唆,仅凭刺客与菡玉一样身带异香就想栽赃陷害,明日一早便要安禄山帮着他一起到陛下面前诬告。幸好我今夜当值还能四处走动,你与我一同去见菡玉,合计一个应对之策。”
李岫听他叙说,眉头却越蹙越深:“二郎有所不知,菡玉与安禄山……也有过节的。”
韦谔一诧:“何时的事?”
“就是昨天。”李岫叹了口气,“昨日陛下在勤政楼设宴,百官包括父亲都列座楼下,唯独安禄山赐座在御座东间金鸡障内。席间安禄山欲认贵妃为义母,陛下命菡玉卜算吉日,菡玉看了安禄山的生辰八字之后……说他命犯华阙,将来会举兵造反,倾覆我大唐江山。”
“他就当着安禄山的面这样说?倘若安禄山并无异心,难免记恨;若真有异志,更要视菡玉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韦谔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安杨二人如此一致,菡玉这回是真的惹上大麻烦了……昨日在陛下面前进言安禄山有反心未成,义愤之下破釜沉舟前去刺杀为社稷剪除祸患,情理上也说得过去……”
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不仅情理上说得过去,而且非常像吉菡玉的做派……
韦谔支支吾吾道:“远山,万一,我是说万一,菡玉真的被安禄山和杨昭构陷入狱,你能不能求求令尊救他一命?杨昭那厮心狠手辣,手下有‘罗钳吉网’一干酷吏,屡兴推事牢狱,多少人熬不过大刑死在狱中,菡玉那身板怎么扛得住!”
李岫道:“父亲看重杨昭有掖庭之亲,十分器重他,我的话都未必比他有分量,许久之前父亲就不听我劝了……还是先去找菡玉商量罢,希望不会走到那一步。”
韦谔有京兆府令牌,自可无视宵禁一路畅行。不多时来到太常寺公舍前,这里住的是暂无私邸寓所的低级官吏和客卿,菡玉虽当了好几年太常少卿,但依然一穷二白两袖清风,在京也没有亲眷,一直借住此处。他是这里面官职最高的,单独住一进小院。
李岫韦谔等了许久,菡玉才匆匆出来迎接。他显是被人从睡榻上叫起来的,头发也来不及梳,随便用发巾挽在脑后,衣带也系歪了,看见他俩连连低头致歉:“不知二位兄台造访,小弟未及梳洗,失礼失礼!”
韦谔平时见他都是穿戴得一丝不苟,从未见过如此随性的模样,尤其是一头青丝半散半束地垂在耳边,透出些平日没有的慵懒妩媚,难怪常有人将他误认作女子……
韦谔不由脸红了一红,偷偷觑一眼李岫,却见李岫神色也不自若,咳了一声道:“菡、菡玉,愚兄等深夜不告而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我们进去细说罢。”
菡玉将二人让入中厅,掌灯围坐。李岫把韦谔所闻所见又说了一遍,问韦谔:“二郎,可还有其他遗漏补充?--二郎?”
韦谔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李岫发现他一直盯着菡玉衣襟,不由皱眉:“你在发什么呆?”
韦谔支吾道:“我、我看到菡玉衣带系歪了……你也知道我素来有此怪癖,看到不整齐的东西便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菡玉向他颔首致意,转过身去单手解开衣带重新系上。他只用一只手,系得便有些慢。韦谔发现从进门到现在他的右手一直垂在身侧,心中一动,问:“菡玉,你的手怎么了?”
菡玉不答反问:“我的手哪里怎么了?”缓缓将右手抬起放在襟口,背对着看不清他手上动作。
韦谔想起杨昭提过一句刺客中了安庆绪一刀,追问道:“菡玉,你实话和我们说,刺杀安禄山的是不是你?”
菡玉此时已将衣带重新系好转过身来,烛光下面色淡然:“当然不是。”
李岫不满道:“二郎,你为何这么问?难道你也怀疑菡玉?”
韦谔道:“没有……菡玉说的话我自然相信。”
李岫道:“二郎在鸿胪寺宾馆看到哪些痕迹物证,细细说来,看哪些对菡玉不利,我们一一设法化解。”
韦谔道:“宾馆里到处都是安禄山麾下胡兵,我哪能看到物证,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就被赶出来了。”
李岫问:“那你怎么知道证据指向菡玉?”
韦谔道:“是杨昭说的。”把杨昭和安禄山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李岫觉得不对:“杨昭为何要告诉你这些?他岂不知你和菡玉私交颇深,一定会将此事告知?心虚逃匿之语,不过搪塞安禄山罢了。他素知菡玉刚正磊落,即使真是刺客,也不会为了保命而丢官亡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