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八天(第2/16页)
里沙子完全无视了文香,而且为了不让其他乘客察觉她的意图,她决定装睡。虽然文香摇了她好几次,但被里沙子挥开后,那双小手就不再碰她了。她在哭吗?还是在闹别扭?里沙子边装睡边担心着,文香却出奇地安静。
总算抵达了浦和。文香乖乖地握住婆婆伸出来的手,走进了屋子里。里沙子微笑地看着她,心中难免因为罪恶感而觉得难受:我究竟对这么小的孩子做了什么?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故意无视她了。
“小香,今天也要乖乖的哦!妈妈会赶快过来接你的。我们回家时去买小香喜欢吃的零食吧!”
里沙子不由得这么说道。见文香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里沙子只好挤出笑容。今天真的会买你喜欢吃的点心的,我们还要一起玩,我也不会再做出无视你这种幼稚的行为了。里沙子这么想着,思绪却被婆婆的一句话打散了。
“里沙子,事情结束后,去约个心理医生看一下吧。感觉你真的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呢!对了,可以向法院或国家申请赔偿吗?虽说申请国家赔偿很奇怪,可是你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总要有些补偿吧……”
里沙子看着婆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干巴巴地吐出一个“不”字。婆婆看到里沙子微张着嘴,霎时怔住的模样,赶紧说:
“随时都可以带小香过来哦!你不用急,慢慢治疗。现在这方面的治疗很发达,况且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羞耻的,对吧?”
婆婆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段对话,只好重复她自己多半也不是很清楚的事:
“就快结束了。加油啊!之后的事再慢慢想就行了。我们都会当你的后盾的!要是不敢自己去医院,我陪你去,请爷爷照顾小香就行了,反正这几天下来他也习惯了。怎么样?所以不要太担心啦。来!小香,跟妈妈说再见。”
婆婆笑着举起文香的一只手。“再见!”文香挥着手,大声重复道。
“那就麻烦你们了。”里沙子总算能出声了。她朝文香挥手,转身离去。
前往公交站的途中想思考些什么,却不知道要从何想起。里沙子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一个字。那片白色的银幕上,浮现出一只胖胖的婴儿手。手肘红红的,好像有被打过的痕迹。
水穗说她不记得自己打过孩子。丈夫发现时,她才惊觉有这样的事。她在说谎吗?还是压力太大,在意识朦胧的情况下动的手?倘若要问陪审员和旁听席的人,谁都会觉得一味推脱说“不记得”“听到后很惊讶”“怀疑是寿士做的”的水穗是个很自私任性的母亲吧。
“可是如果,如果,如果——”
“如果”这个词不停地从里沙子脑中涌出。
如果是这样呢:其实是寿士动的手,他却逼问妻子是不是她干的,体力和精神都已消耗殆尽的水穗被这么逼问,绝对会以为是自己下的手,毕竟她一直都很相信丈夫说的话。寿士也许就这么巧妙又不着痕迹地把责任推给了水穗。
昨天水穗说过的话在里沙子耳边逐一回响起来。它们互相重叠着,速度有快有慢。
“保健师会说那种话,该不会是因为你看起来像是会虐待孩子的母亲吧?”那个丈夫对妻子这么说道。
之后丈夫不顾水穗拒绝,坚持请自己的母亲过来帮忙照顾孩子。水穗心想:“莫非丈夫也怀疑我会对孩子施虐吗?”
那个丈夫还说女儿长大后,一定会讨厌和父母关系不睦的水穗。
水穗的朋友说他们夫妻俩争吵时,水穗并非只是默默地听,不回嘴。但她到底说了些什么来反驳呢?又要怎么回击,才能给对方造成同等的伤害呢?水穗说她不记得自己说过“薪水很低”“穷酸”之类的话。实际上,她会不会就是使用这些话进行回击的呢?不,要是察觉到受伤倒还好,至少知道要防御,但水穗恐怕根本没察觉到自己被伤害了,只是抱着不甘心、自讨没趣的心情随便回了几句嘴也说不定,用那种根本连攻击都算不上的幼稚话语。
公交车来了。里沙子上车后坐在驾驶座后方的位子上,额头贴着车窗。
记得谁说过,水穗把大家都说成了坏人。
大家听了水穗的话,只会觉得她夸张、装可怜、得了被害妄想症吧——都是别人的错,可怜的总是我。
也难怪大家会这么想。里沙子很想笑,为什么呢?因为要是相信水穗说的话,很多事情就说不通了。
丈夫担心疲于照顾孩子的妻子,所以请自己的母亲过来帮忙。水穗为何将这件事解读成婆婆是来监视她有没有虐待孩子呢?
丈夫发现孩子受虐后,周末主动帮忙带孩子,水穗又为何将这件事曲解成丈夫这么做是在批判她没有资格为人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