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六天(第5/20页)

里沙子觉得局面越来越离题,深感焦虑,不由得看向六实。六实察觉到她的视线,狐疑地微偏着头。

“可是看那位朋友哭泣、懊悔的模样,安藤先生似乎真的把太太逼得快受不了了。”

里沙子移开视线说。

“不过,好像也不到冷暴力的程度。”

六实说。

“什么意思?”

年长女性问。

“就是精神暴力的意思。”回应的不是六实,而是女法官,“对于立场不同于自己的人,使用语言和态度予以攻击。好比说些否定对方人格的话,或是漠视对方之类的。以职场来说,就是上司不顾部属尊严,当众羞辱斥责或是讥讽嘲笑。”

“哦,我在报纸上看过,就是一种病态人格,对吧?”年长女性探出上半身插话,“以他们的情形来说,应该还不到这种程度吧?”她这么问女法官,却没有得到回应。

“刚才那名女子说,他们夫妇没有大骂对方,我听到的是这样啦!”四十多岁的男人说。

“怎么说的?攻击之类的,是吧?”

白发男士吐出最后一个字时声音小到快消失了。室内重返寂静,只回响着咀嚼声。里沙子望向窗外,瞥见叶色浓绿的树林,想起白天的酷热。

今天晚餐要吃什么?里沙子像是要防止自己胡思乱想似的想着晚餐。忽然记起婆婆会让她带菜回去,根本没必要考虑这种事,内心不免有点失落。

大家吃完便当后,全都沉默不语。里沙子回想刚才的审理过程。

水穗产后不久,两人一度断了联络,直到产后四个月,有美枝收到一条水穗抱怨照顾孩子比想象中还要辛苦的信息,但她并未从那条信息里感受到水穗的疲劳有那么严重,所以接到寿士希望她能和水穗聊聊的来电时十分惊讶,甚至怀疑这个人该不会和那时一样,故意这样说给她听吧。也就是说,水穗明明很努力地照顾孩子,寿士却为了迂回地指责水穗无能,刻意打电话给有美枝。因为不想再和他们有所牵扯,加上自己并没有育儿经验,有美枝婉拒了。

听寿士说水穗似乎会虐待孩子,是在六月的时候。起初有美枝根本不信,甚至对寿士的疑虑越来越深,但她又担心真有此事,于是七月上旬和水穗约好,挑寿士不在家的工作日白天去了安藤家。

水穗看起来的确很没精神,当时都是水穗一股脑儿地讲,话题都很负面、消极。

“别人说我女儿看起来比同龄孩子娇小,而且不太笑。”水穗一直重复这句话。但有美枝觉得躺在摇篮里的宝宝很可爱,她也不清楚宝宝的标准体形是多大,只能安慰水穗别这么想,没这回事,有美枝还清楚地记得自己那时劝水穗,别把别人的话都当真。

尽管如此,水穗还是一直说自己的小孩不如别人,自己没办法当个好妈妈之类的。与其说她精神状况不太稳定,或是被逼至绝境,不如说她变得更没自信了,所以有美枝劝水穗去做一下心理咨询。有美枝说自己对这方面不是很清楚,加上未婚、没有任何育儿经验,光是听水穗诉说自己也无法给予任何协助,但那时的水穗,可能也很难结交到所谓的“妈妈朋友”吧。

那天傍晚离开安藤家之后,有美枝便没再和水穗碰面。虽然发了几条询问近况的信息,却迟迟没有回音,正想找个时间再去看看她,竟得知了这件憾事。

接着是检察官询问。

检察官端出有美枝方才的措辞——“一心想往上爬”,询问水穗从学生时代开始的生活状况。里沙子觉得,检察官似乎认为水穗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不知道有美枝是否也有此感觉,所以她回答得很谨慎。

“印象中,水穗不是那种非名牌不用、乱花钱的人,不过比起对这种东西一点也没兴趣的我,水穗的确会买名牌奢侈品,也知道不少高档餐厅。但这个年龄的女性,大多都和水穗一样,相比之下,我反倒是个怪胎。”

“至于结婚后,水穗嫌丈夫赚得不够多一事,她应该是考虑到将来,难免有些不安,所以觉得自己也得工作才行。可是努力工作又会被丈夫奚落,加上她想生孩子,我想,水穗是因为有所顾虑才会那么在意钱。”有美枝说。至于两人那时的薪水究竟相差多少、寿士的收入是否真有那么低,有美枝并不清楚。

“‘一心想往上爬’这个形容并不是说水穗爱慕虚荣、喜欢用奢侈品装饰自己,而是指她无论做任何事,都以要比今天更好为目标。水穗给我的印象,是那种力求工作精进,家务也不马虎,纵使忙碌不已,还是要求自己看起来清爽整洁的人。”

“那你是否听水穗说过她不喜欢婚后居住的地方,或是希望住在独栋房子里?或者新居一定要位于某些高级地段,比如世田谷区或港区之类?”检察官询问有美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