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回

沈初黛刚想辩解自己方才是胡说的,便听见陆时鄞那句“未尝不可”,惊得被口水给呛了,连连咳嗽了几声。

还是陆时鄞亲手给她倒了盏热茶,方才将喉咙口那阵痒意给压了下去。

当女帝,大可不必。

光是那五日她便做得头疼,说到底她还是适合驰骋于沙场之上,那才是她的天地。

沈初黛将一盏茶饮尽,微扬起脸颊,见着陆时鄞微拧眉,精致俊逸的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

“阿黛受寒了不成?”

当然没有,是被你的话给惊得!

沈初黛原以为祝止译是她见过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没成想皇帝更胜一筹,说完那般荒唐的话竟是丝毫不觉得有异,还一本正经地问她受寒了没。

沈初黛唇微张还来不及应答,一只手掌便贴到了她的额头,他的手心如细瓷般带着微微凉意,指尖都是清冽的雪松香味。

她细长的脖颈顿时僵住,连动也不敢动,眸子乱飘着就是不敢与他直视。

直到陆时鄞将手收回去,微松了口气:“好在没受寒。”

沈初黛长睫微扬着,有些怔愣地望着他。

合着他还是没察觉那句“未尝不可”有啥不对是不是?!

沈初黛匆忙解释道:“陛下,我方才所说都是玩笑之话,您可千万别放进心里去!”

陆时鄞唇角微微勾起弧度,没有多说什么,将自己手中的合衾酒杯同她的轻轻一碰:“饮了这合衾酒,往后你便是我陆时鄞唯一的妻子。在我面前,我不希望你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你可以纵着性子来。”

沈初黛视线触及他的灼灼眸光,明灭的烛光将他精致俊美的脸庞照亮,她心头一动。

似乎嫁进宫中来成为皇后,并没有她之前想的那么糟糕。

她早已做好一辈子装成温婉贤良、知礼明德的沈皇后,那五日女帝是她最后的放纵。

可今日她发现自己错了,至少在规矩森严的宫廷,她可以在陆时鄞面前做自己。

就好比她原是以为自己要独行于冰峰上,可陆时鄞向她伸出了手,同她并肩而行。

沈初黛唇靠近合衾酒杯,温暖醇厚的酒液顺着喉咙流淌下去,每过一处都滋溜溜地泛起甜味。

不过细细想来,好像从选秀的时候皇帝对她的态度就有所不同,分明回答太后问题之时,她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陆时鄞竟然还能一本正经地吹彩虹屁,说什么“通文识字,不自炫其才,能明大义,为贤德也”,把众人唬得一愣一愣得。

后来她御前救驾后,他对她更是纵容。

不仅纵着她拿石子丢钦天监监正,除夕前一日特意送她出宫还送了她压胜钱,如今竟是连她说大逆不道的胡话都不恼。

沈初黛不禁弯了下唇,她偷偷抬眼去瞧陆时鄞,见他也喝完了,方才将酒杯一道放回托盘内。

“忙了一天,定是饿了,吃点再睡。”

陆时鄞拿起金筷子便夹了几道菜放进她碗中。

沈初黛点点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忙是从随身锦囊中掏出一枚银针来:“等等!”

陆时鄞抬眼望去瞧见那锦囊,心下又有些好笑。

别的大家闺秀锦囊内无非是装些绣帕、香料,她倒好先是磨刀石、后又是银针,他不禁有些好奇下一次她还能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件。

只见她如纤细娇嫩的指尖捏着银针,在烛火下反复烧了几下,方才小心翼翼地挨个菜品挨个菜品地试过去。

耳垂上的东珠、凤冠上的流苏闪着熠熠光芒,却是比不过她清盼眸间的认真。

陆时鄞的心头像是被暖炉熨帖着,源源不断涌入暖意。

他自小离开宫廷与父母,从记事起身边陪伴的都是行宫的宫女与太监,他们待他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举手之间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每当他想略加亲近,他们便如临大敌地跪下身来,以脸贴地齐声道“殿下折煞了奴才”,幼小的他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于是,在行宫漫长的童年岁月里,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有的只是对他唯唯诺诺称是的奴才。

后来被接上三清观之后,他才有了师父和师兄,终于有想象中家的感觉。

只是师父与师兄皆是修道之人,从来都是六根清净、清心寡欲,时间久了他便也同他们一般,将俗事情感抛到脑后,一心修道,再不想其他的。

再后来皇兄殡天的消息传进了三清观中,他被师父叫进屋。

师父如是说:“容鄞,人这一生注定负重前行,有些责任自你出生起便是注定好的,当这大邺的帝皇、守护大邺便是你的责任。当年你来到观里,我便瞧你尘缘未了,如今也该是你回到红尘的时候。”

陆时鄞回到行宫,又被穆家的人接回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