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12页)



一旁几人看得津津有味,晚晴叹道,“这可真是件磨人工夫。”

“不这样无法把石榴花里暗含的黄色等诸般杂色从红色中杀离。”尚坠应着,把盛着花汁的瓮器慢慢倾斜,泻倒掉上面的清汁,直到已变得厚浓的淳红纯汁呈现眼前。

继而把红汁装进通油瓷瓶里,捧到角院的小灶房,置于锅中,在锅底加进一节手指深的水,架起干柴文火慢煮,待水沸后,她又往锅里添了小半瓢冷水,没多久水再次沸腾,她又把冷水加进去,如此反复多趟。

过了约莫一刻钟,瓶子中的水汽渐渐挥发,而原本散发在汁液里肉眼几不可见的微粒一样的花末渐渐浮集起来,在微沸的绛红色水面凝结成密密厚厚的一层。

尚坠又煮了会儿,才把柴火熄掉。

“这就好了么?”晚晴问。

“等瓶子冷却后把里面的稠浆捞出来,细细揉成泥,再放进绢袋里沥干,象这般晴好天气,只需晒几天便能干透入妆奁盒子了。”

晚晴仍有些不解,“既然这样就行了,为何你还浸那劳什子的香料酒?”还得泡两天两夜那般讲究。

“这只是面脂,那酒是备来做口脂之用,对了,你们谁和大厨房那边相熟?帮我去走一趟,请他们后天儿叫外边送些牛骨头来,我要一些新鲜的骨髓作用处。”

“不如我和二管家说一声,让他吩咐下去。”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晚弄此时脱口应道。

三人一同转头看她,眸光无不惊讶。

晚弄的脸容有丝腼腆,“我……我和二管家是同乡。”

“那就这样罢。”

当下再无事忙,各自散去。

光景如梭,两轮日出日落之后,那藿香酒已然将香料浸透。

这日一早尚坠便吩咐晚晴把事先备好的红色朱砂研成粉,“动作要慢,力道须得均匀,磨得越细越好。”

她自己则往厨房取了留用的牛髓,以热水净洁,剔除浮油碎末,又讨了些现成的牛脂和上等青油,回来后将酒瓶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以纱布滤去棉花和各种香料后再将酒液装入新瓶,把牛髓加了进去。

然后走到晚晴身边,从钵中挑了一指甲月牙儿那么点的朱砂粉末,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捻,感觉没有硌肤的粒点,已十分滑腻溜手,便道,“可以了,我们再去外边。”

丫头们见她又捧着瓶子往外走,边跟上去边问,“还是要烧么?”

“嗯,这回得用旺火大烧。”

就在她们出了屋子拐向角院的当下,已消失了大半个月的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疏月庭拱门的门口。

“她们干吗呢?”白镜看着几道齐走而去的背影低声讶道。

白世非的眸光却落在院子里的一个木架上,架上平摆着一个小簸箕,仿佛正在晒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看了看簸箕上大小不一的几个绢袋,抬手把其中一个的袋口打开,石榴花的芬芳扑鼻而来。

仔细一看袋子里头,他不由惊讶得轻咦一声,以小指抹了点儿,缚好袋口放回原处,回首笑吟吟地对白镜道,“你过来。”

不疑有它的白镜趋步上前,只见袖影一晃,他脸上已被白世非的手指刮了一下,吓得顿时退后几步,“公子你——”

白世非示意他噤声,盯着他颊上的嫣红之色,竟果然真是胭脂,心内惊奇愈甚,转眸望向已走到角院东侧那道领头的娇俏身影,笑容一深,“走,我们看看去。”

灶房里尚坠正簇火烧着瓶子,每当瓶中香液滚沸,她便往里加入些许牛脂,滚一次加一次,数回之后把火旺的大块薪柴撤了,以细火微烹,然后慢慢掺进朱砂,调入青油,以单筷不住搅拌,使膏状浓稠而色泽均匀。

不会儿灭火之后,瓶中凝结的红脂已极其鲜艳细腻,香气蕴郁。

尚坠从灶前起身,抬袖拭了拭额上渗出的细汗,这番琐碎工夫做下来,她的鬓边已有些凌乱,对开的门窗之间偶有风息穿流,拂面吹起几缕发丝,垂落时缭眉绕睫,衬着底下一双微微敛眯的点漆瞳子,有种别样的慵柔风情。

“等凉下来后会再凝固一些,可算是完事了。”将迷眼的乌发撩至耳后,尚坠轻笑着望向晚晴她们,“这回我特地多做了份儿,小姐有几管碧缕牙筒,约莫不过五寸,把它们盛满之后,余下的口脂你们且分了。还有外头院子里晒着的,除出那个比较大的小绢袋子,其余的你们也拿去罢。”

几个丫头一听,齐声欢呼起来,“坠子你真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几人正值豆蔻年华,不说逢年过节时喜扮妆容,便平日也想把自己妆扮得出众一点,然而质品好的脂粉价钱都不便宜,对她们而言这等开销更尤为奢侈,所以一听尚坠这话,自然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