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第2/2页)

但而今再不服软,他只怕也难逃一死。

“原本还想与你再多待一会的,可你必须得走了。”他握了下褚谧君的手,又松开。

这一次,是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然而不久后赶到的,却不是清河王,而是西苑之中年老体衰似乎还有眼疾的魏老太妃。

***

这是褚亭第二次被困椒房殿了。

先帝死后,玉玺便下落不明,致使夷安侯登基之事一拖再拖。都说是皇后将玉玺藏了起来,于是椒房殿便遭到了几轮洗劫,最终只剩下了而今空荡荡的殿堂。

褚亭十九岁进宫,醉了三十多年皇后,这是她最落魄的时候,所有的胭脂、钗环都被抢了个精光。她打开空了的妆奁,叹了口气,只好用手指梳着一头长发,然后用一根丝带和银簪将头发绾好。

婢女莺娘接过她手里的发簪替她插好,“听说夷安侯已经打算登基了。到时候,他或许会逼您迁宫。”

褚亭嗤笑了一声,不予置评。待发髻梳好后,她只专心的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容颜。

“近来我总在椒房殿里听到哭声。”她说。

“年纪小的宫女没见过世面,自然会感到害怕。”莺娘解释:“但椒房殿内无一人叛逃,所有宫女宦官,仍对您忠心耿耿。”

褚皇后平静的应了一声,不怒不喜。

她其实无法理解那些宫女,因为她无法感到害怕。

皇后褚亭,是个怪物。

褚亭生下时,卫夫人替她起小字“满月”。求圆满无憾之意。然褚亭其人,却有着性情方面严重的残缺。

在她年幼时,她的母亲将她送上前往蜀地的船只,与当时在那里为官的褚相团聚。半路上她碰上了刺杀,她当时年纪虽小,但心里清楚那些人是要来杀死她的,她将一场针对她的刺杀当成了一场有趣游戏,开开心心的在船舱内藏了起来,和那些人周旋,最终等到了父亲带人来救她。

后来她长大读书,父亲她请来最好的儒者教她何为仁义,可她渐渐的发现,她能够学会仁义,却无法理解。

她自己面临生死危机之时,能够从容不迫,当她看着别人死的时候,她也能做到保持漠然。

她会哭会笑会闹,但她的心底没有喜欢,没有憎恶,不知欢喜,不知畏惧。

“阿姊活着,应该会很孤独吧。”她的妹妹,是最早发现她心智与常人有异的人,“不过……阿姊知道什么是孤独么?”

少年时的褚亭冷冷的注视着年幼的妹妹,孤独是什么她的确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不喜欢弦月就是了。

“阿姊,你是个怪物。”小小的孩子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注视着褚亭:“这样不好,会被人讨厌的。”孩子的话语稚嫩直白又锐利无比。

忽然,她又说:“但是,阿姊,我不会讨厌你,我也不会让别人讨厌你。”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说出这番话的弦月,那时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后来她也的确用她自己的方式兑现了她的诺言——不让人厌恶褚亭。

她教会了褚亭如何去模仿常人一样生活,如何在众人之中掩饰自己的不同。时间久了,褚亭甚至忍不住对自己的妹妹产生了依赖之心,做什么之前,都想问一问弦月的意见。

可是后来呀,她的妹妹死了。

算算日子,距弦月故去已有十八年了,可她还是有时候会下意识的想到她。

“常邵小儿想要登基是么?”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口询问莺娘:“好,我答应他就是了。”

莺娘微愕。

“权力如酒,能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褚皇后微笑:“他喜欢权力就给他,让他以为自己赢得了一切,让他沾沾自喜,让他飘飘然如登临仙境。”

“同时,设法为我联络到北海王。”

北海王是夷安侯的兄长,能够将夷安侯推上高位,自己当然也拥有向高处爬的本事。

“不需要真的拉拢他,只需要给他一点暗示,造成暧昧模糊的假象。让北海王误以为自己有希望,让常邵开始猜忌自己的兄长——不止是北海王,夷安侯还有那些部下,你都设法接触一二。”她笑容愈发明艳美好,眼神冷得如封冻的冰,“我要这帝都越来越乱,水越来越浑浊,死的人越多,我越高兴。”

“只是可惜,这样的景象,弦月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