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3/4页)

此时长应坐着不动,素白的腿垂至树下,乌黑的发一半垂在身前,一半披在后背。

许是经了昨夜之事,她眼中的寒意竟少了些许,煞气也有所收敛,未再如昨日那边叫嚣着要去杀了观商,身上反倒隐隐流露出一丝餍足的意味。

渚幽站在树下看她,心头血又开始作乱,她身上的暖意明明被这风雪给攫去了,此时又一股热意从心底涌了上来。

这一窘迫起来,她便想走,却又心知不该走,长应心底的金铃是被她系上的,此时金铃未解,她又怎能走。

长应的双腿未被缚住,见她动不动地站在树下,冷着脸从树枝上下来,站在了她的面前。

渚幽入了芝英仙的芥子,已大致明白长应为什么会变成这般,长应并非是怕她泯灭,一个「害」字已道尽了所有。

这傻龙,分明是觉得自己害了她。

然而长应却在逃避,一面懊悔,一面归罪于观商,好将心底的怨怒和傀怍给分出去。渚幽抿起唇,问道:“你怎会觉得自己有愧于我?”

长应原本气息和缓,这一瞬,眸光里的寒气又肆虐起来,她未答反问:“你去哪里了?”

渚幽不敢解去长应身上的朱绦,自顾自将长应的袖口给掀起,瞧见那被烫出来的痕迹后,心好似被撕扯着,疼得紧。

她将手按在了那烫痕上,问道:“你怎会觉得你害了我?”

长应没有吭声,她蓦地皱起眉,双眸也不由得微微眯起,头痛欲裂一般。

她本是想抬手捂头的,然而双臂却被这朱绦给缚住了,抬也抬不得。

渚幽紧紧按着她手臂上那绯红的勒痕,说道:“不是因你,你怎可能会害我。”

没想到,她话音方落,长应猛地挣动起来,紧咬起牙关,身侧暴风急旋,满地的雪俱被卷起。

那勒在长应身上的朱绦被扯到了极致,俨然要断!

长应这满头墨发随着这狂风扬起,如玉的面庞上满是戾气。

她寒着声道:“不错,不是因我,定是因观商,我要出去杀了他!”

渚幽瞳仁骤缩,忙不迭将朱绦收了回去,那朱绦化作翎羽,被风一卷便不知到何处去了。

长应刚凌起身,腰便被抱了个正着,她错愕地垂下眼,“你怎又要拦我?”

渚幽哑声道:“观商当真已经泯灭,你不信我?”

长应气息一滞,那未能克制的煞气陡然收敛了半分。

她眼底尽是苦涩,一时间好似手足无措了一般,她迷惘地说:“观商这么会死,观商一死便不是因他了,是因我。”

她好似要将这句话烙在心底,又道:“是因我……”

“不是!”渚幽揽着她的腰,拽着她往下跌去,扑通一声撞进了冰冷的醴泉。

一龙一凰衣衫浸水,玲珑身形全被勾显了出来,黑银两色的发如海草一般在水底浮沉。

渚幽不敢松手,手臂紧紧扣在了长应身上,颤着唇去拭去长应脸上的水珠。

长应抬起手,面色寒凉如雪,缓缓掰开了渚幽的手臂。

渚幽僵住了,即便满心窘迫,仍是将唇抵在了长应的耳边,用那轻且单薄的声音道:“那画卷上的事,你还未一一试完,不试了么。”

长应微微眯起眼,抬手便嵌住了她的下颌,未用上什么劲。

虽是满身煞气,可手却跟拂花一样,轻飘飘的。她薄唇一动,吐出了个「要」字。

渚幽被亲了个正着,连气息都被吞尽了,膝一软便跌进了醴泉,她抱在长应腰上的手随即一松,忙不迭在水里划了两下。

可长应未松手,仍旧牢牢掐着,好似要令她窒息在水里。

醴泉之下,眼前这龙好似蒙上了白雾,眼底尽是怒气,而被掩埋在其后的,是无尽的念求。

渚幽近乎要疯,这一回定是要溺死了。

长应松开了一只手,往那逆鳞上摁着,好似要将它越摁越深。

渚幽脑袋嗡嗡作响,已是七荤八素的。她攥着长应的肩头,想将她提到水面上,没想到堪堪能将她的袖口扯落。

醴泉里本就雪白一片,在黑裳被扯落后,眼前的龙除了那墨黑的发和灿金的眼,半个身也俱是白的。

好像膏玉,哪有那身龙鳞半分坚硬。

渚幽一时竟忘了用上术法,她气血直往上涌,忽觉得那按在逆鳞上的食指在徐徐往下,那焦灼感扑面而来,她周身疲软得好似洪流,只差一些就要流泻而出。

她似是要挖空这躯壳的最后一丝气力,猛地夹起了那只正在细白的手。

长应在她下颌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这才将她带出了水面。

渚幽伏在岸边,半个身仍没在水中,忽听见身后传出水花四溅的声音,而长应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蓦地回头,只见玄龙自醴泉下探头而出,那巨大的龙首低垂着,正将她俯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