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3/4页)
这黑蛇像是听懂了一般,竟一甩脑袋,还将细嫩的牙龇了出来。
“哦,我好怕。”渚幽面不改色。
黑蛇又将脑袋耷拉了下去,紧贴着她的腕骨彻底不动了,连牙都不龇了。
渚幽面上平静,可心底却很是焦灼。
她的魂好像要被锯成两半,一半将这蛇再丢出去一次,一半却又想将其捂在怀里,不再遗弃。
她挖空了心思也寻不见丁点蛛丝马迹,不知自己为何不想见天上仙,为何不想回丹穴山,为何……不想将这蛇带在身侧。
并非怨,也不是厌恶,似乎就只是单单不想带它。
烦人,她明明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想亲近的,可偏偏这蛇亲自送上门了,还偏要缠着她。
这蛇的脾性着实不好,她问话时没丁点反应,可一旦被拉开,立马缠了个紧,一双金目还瞪过来,一副分外凶戾的模样。
小小一条虫,竟还凶她?
渚幽漫无目的地走着,看见一个牌匾上写着「敛春楼」三个字,眸光被勾着,心也像是被勾住了,足尖一转便朝那处走去。
进了楼,只见有个说书先生将折扇一合,敲在了一侧的木案上,扬声道:“说起那日,那可真是惊天动地,连万鬼都被吓得嗷嗷直嚎,镇魔塔就那么啪的一声,碎成了齑粉!”
渚幽也不知这说书先生讲的是哪桩事,但听他说佛塔一下碎成了齑粉,竟觉得分外怡悦痛快,心底还道,哦,好生厉害。
入座后,她腕骨上的蛇便爬到了桌上,随后有小二盛上佳肴。
小二将盘盖一掀,里边佳肴未冒热气,模样还着实古怪。
怎……是一堆灵石?
渚幽猛地抬头,却见小二已经走远了。
不应该啊,凡人怎会吃这样东西,是她傻了,还是凡人傻了?
也不知这蛇的脑子是不是也有点问题,竟一个劲的往灵石上凑,好好的蛇,怎么就吃起灵石来了?
渚幽心一急,连忙将碗翻了过来,把黑蛇扣在了碗底下,生怕它吃坏肚子。
碗沿险些砸在了蛇尾上,幸而那蛇将尾巴蜷了进去,否则定要断尾。
渚幽不由得苦恼起来,好像她也曾这么扣过一个碗,可是……她以前哪养过什么蛇。
她转头朝对面的雅间望去,却见那里边坐着的人面容模糊,似是未长眼睛鼻子。
但他们那桌上所放着的菜碟子里,却是寻常菜式,并非什么灵石。
古怪,这人间实在是太古怪了。
渚幽忽地头痛欲裂,屈起手肘支住了头,糊里糊涂地想着,她真的是在凡间吗?
这当真是凡间吗,凡间当真是如此么?
渚幽这头一疼起来,忽觉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将倒扣着的碗掀开,只见被捂在里边的黑蛇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眸光似十分冰冷,冷漠至极。
她心说,不该如此的,她并不贪恋这一时半刻的闲适。
这并非是她想要的,这并非……凡间。
思及此处,她心尖寒凉一片,似是满心的不甘和痴怨都变作了坚冰,将她那扑通狂跳的心给冻得失了知觉。
周围状状如被卷进了旋涡里,屋舍被拧作一团,凡人的身影也缠在了一块儿,人与物如同被拌进了染池里的浆料,再分不开彼此。
渚幽神志骤然清醒,这才想起来,这并非凡间,而是在浊鉴之中,是浊鉴蒙蔽了她的双目,混淆了她的双耳,让她险些沉溺在这安宁中。
难怪这浊鉴只单名一个「浊」,它那镜面之所以浑浊一片,只因映出的并非物什轮廓,而是——
人心……
贪嗔痴怨皆被映入镜中,心志不坚者,会在镜中永世不得醒来。
若是两百年前无人诬蔑,若是她的仙骨未被抽离,仙筋未被斩断。
也许鹊仙瑞草们仍紧紧傍在她的身侧,也许在丹穴山上等着龙族接亲的还真是她,但她还能不能遇上长应,可就……不一定了。
这些皆非她所愿,既然一切皆已发生,哪还有回头的道理。
渚幽连忙站起身,只见天地又是混沌一片,她又寻不见去路了。
在她站起身后,面前那木桌骤然沉降,桌上的碗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渚幽双目一垂,只见那条黑龙也跌在了地上,却未像那碗一样碎开花,甚至还仰头看她。
这蛇的模样真与长应刚破壳时一模一样,连她也寻不到区别。
“你……”她思及长应是同她一起入了浊鉴的,一时不敢断定,这黑龙究竟是不是长应所变。
只见地上这蛇忽然长长了许多,一转眼化作了个高挑纤细的女子,还真就是长应。
墨发玄裙,面色素白,一双眼灿金冷漠。
长应金目一抬,额前金饰微微一晃,衬得这张寡淡的脸柔和了些许。
她太过冷漠,就像是九九天之上那不知凡间疾苦,而只知善恶因果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