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第2/3页)



  她没功夫计较“开除”两个字,只惊慌地问:“那怎么办?师院会不会说我——搞假?”

  “说你搞假到没什么,主要是医疗费的问题,他们不会给你报销的,该你自己掏钱.”

  “得——多少钱?”

  “我怎么知道?住院的花销总是不会少的——”他立即去找医院打听,医院好像也很糊涂,搞不清这种情况究竟该谁付钱。他又跑回师院去打听,一直搞到第二天才得到确切消息,气急败坏地回到医院,说师院绝对不会付这笔住院费,因为她已经不是师院的人了。如果她是去年住进医院的,师院还有可能商量,但她迟了这一天,情况就不同了。

  卓越去找医生,要求马上出院,但医生不同意,说最少得等到明天收治她的某医生来了之后,才能决定出院不出院。就这样,她在医院住了三天,花了几百块,她本来想硬个气,自己付钱,但她实在拿不出这笔钱了,只好低三下四地叫卓越付钱。

  卓越咬牙切齿地付了钱,一路都在痛骂师院,虽然没直接骂她,但她心里也很难受,因为这至少说明他很计较这笔钱,不然的话,看到孩子没事,还不早就把钱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石燕真是度日如年,前段时间虽然跑得辛苦,但总还是有点希望,而且还有工资,吃自己的,用自己的,不用看人脸色。现在真正成了靠人养活了,让她尝到了“寄人篱下”的滋味,卓越买什么回来,她就做什么吃,不敢提要求,他一说起某菜太贵,某物涨价,她就心惊肉跳,怕他是在嫌她吃闲饭。

  而他好像越来越有债权人的威风,以前是她做饭,他跟着吃,她不做,大家就去吃食堂。但现在不同了,饭做晚了他都要发几句牢骚,菜做得不够辣,他也要摔盘子撂筷子,比对姜阿姨还不礼貌。她知道只要她没工作,没收入,她就得品尝这种滋味。为了孩子,她只好竭力隐忍,祈祷这种日子早日结束,但她看不见一点光明,不知道她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参加工作。

  有天下午,门房上来叫她接电话,她去了,以为是姚小萍打来的,但拿起来一听,是黄海。她的心无缘无故地乱跳起来,好像干了什么坏事一样,生怕卓越下来发现,很没礼貌地问:“你怎么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

  “我——元旦结了婚,想告诉你一下,就打电话到你上班的地方,结果他们说你——不在那里工作了,问他们你调到哪里去了,他们都说不清楚,我不放心,就——往这里打了个电话。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工作?”

  她哽咽起来,勉强说:“没在哪里工作,还在找接收单位——”

  他急了,问:“怎么搞的?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她不得不简明扼要地把这件事讲一遍,说主要是卓越的死对头上了台,搞报复,抓住她找工作开后门这件事,把她在师院的工作取消了。

  黄海也不能免俗,少不得把那些她早就想到了并试过了的办法一个一个地提出来听她否决。她这段时间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这样的答案,把她都重复烦了,觉得每个人都把她当个傻瓜,当个不动脑筋的人,每个人都把那些显而易见的路子介绍给她:“附中去试了没有?”,“D市的中学呢?”,“你老家那边呢?”,“乡下中学是不是好搞生育指标一些?”

  这些问题回答起来很繁琐,你得一个一个告诉人家去过某校没有,怎么跟人家说的,人家又是怎么回答的,你又是怎么回答的,然后人家又是怎么问的,你又是怎么回答的,等等,等等。你不答清楚,人家就以为你漏掉了什么,就要反反复复提醒你。常常是说得她口干舌燥,烦不胜烦,但又不能烦,因为人家都是一片好心,都是在想帮你。

  还有的更糟糕,基本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你们既然没把生育指标的事搞落实,怀孕干什么呢?”,“这都怪你自己,先就不该走后门”,“当官的家庭根本不该找,图人家的地位,结果怎么样呢?”。

  这还算沾个边的,有的指责根本不沾边:“你妈也是的,闺女的婚事,怎么不把个关呢?”,“门不当,户不对的,强扭在一起肯定过不好”,“早就叫你别学这个专业”。

  她对这些热心人开始还挺感激的,听多了,解释多了,就只剩下烦躁,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到底要干什么,恨不得对他们说:你们要么就拿个接收单位出来,拿不出来就别管我了!但实际情况往往是:越拿不出一个接收单位的人,指点得越欢,问题越多,解释起来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