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3)(第4/5页)
原来,蝶羡没有死。沧离也没有。在木屋发生爆炸的前一刻,沧离拖着蝶羡从窗口跳了出去。窗口下,是陡峭的斜坡。他们一直滚,滚到坡底。枯枝划伤了他们的皮肤。荆棘刺得浑身火辣辣的疼。昏迷了一阵之后,蝶羡醒过来,仰头看见顶上熊熊的火光。她面带绝望。沧离站在她旁边。他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
蝶羡咬着牙,将个中曲直一一道出。她不知道那女子是谁,只说她穿紫衣,二十五六岁,怀抱一只琵琶。而沧离的脸色越发低沉。
他说,你杀不了我的。你走吧。
蝶羡没有想到沧离会放过她。就像她没有想到刚才沧离会一次一次的救她。她问,为什么?沧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
尽管那笑容是酸涩的,有戏谑的成分。
他没有回答。
骄傲如他,这样的问题,如何低头,如何答。反正,自己纵然赢得了天下,却赢不了这小女子的一颗心。
但蝶羡取不了沧离的人头,紫衣的女子不会替逐峰解毒,逐峰会死,自己又能走去哪里?她呆呆的站了半晌。沧离也站着。顶上燃烧的木屋已经逐渐熄灭,浑噩的风,带着焦灼的气味,吹灭了白昼最后的一缕阳光。
天黑了。
某个瞬间蝶羡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那声音若有若无,她不能确定,她开始努力的朝着山坡顶上攀爬而去。
逐峰真的在那里。
而沧离。夜色中他看见紫衣的女子,看见她怀抱一只琵琶,面上的表情由惊异转愤怒。他淡淡的说,原来,真是你。
那女子凄然的笑开了。
五年前,她是沧离府中一名歌姬。却也是皇帝为防沧离有异心,在他身边安放的一枚眼线,棋子。她叫虞桑。
沧离是知道虞桑的身份的。他装作不知。与她风花雪月,瓜田李下。不但得了她的人,也占了她的心。他将她如小丑一般的对待,看着她真真假假的情意,其实不过一种玩弄,一种报复。
但虞桑却是真的爱上了沧离。
爱他的放纵狂傲,也爱他的冷漠深沉。甚至,为了他,甘愿背叛自己的主人。而她若要洗脱自己间谍的身份和任务,所接受的制裁是残酷的。她拼却了所有的力气统统承受下来,半虚脱的回到沧离身边,以为能做一个平凡的女子依赖着自己心爱的人。可那时候,沧离却摘下了他长久以来的伪装,他说,我从未爱过你,我只是在利用你,玩弄你,是你定力不够,自做多情罢了。
顿时,天旋地转。
世间虽大却忽然再没有虞桑的容身之所。她精疲力竭的活下来。练就了更高深的武功。但迟迟未能报这所谓的血海深仇。
她下不了手。
所以,只能借助旁人之力,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逼迫。她恨沧离。恨之入骨。她却也爱沧离。爱比山高,比海深。
沧离出手了。
这是他和虞桑之间第一次正面的交锋。各自不遗余力。而蝶羡和逐峰方才看到原来紫衣女子的武功在他们之上,她跟沧离对阵丝毫不落下风。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有怎样的仇恨,但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当一个人有足够的能力杀掉另一个人,却没有亲自动手,要么,就是因为她并不是真的想取了对方的性命,要么,就是她害怕当她真正对敌的时候,会犹豫,会心软。
虞桑属于后者。
又或许,兼而有之。
蝶羡看了一阵,突然大喊了一声,她不可以死。便也朝着那杀气腾腾的仗阵里冲去。逐峰要保护她,也随之而上。
疾风。
枯叶。
人影。
剑光。
仿佛整片树林都颠簸躁动起来。
只听得,泠泠的几声琵琶,似弦断裂了,而所有的杀气,在瞬间凝结成一团巨大的氤氲。沧离的掌风劈碎了虞桑的腑脏和心脉。
她当场毙亡。
沧离看着女子惊恐的睁着的眼睛,又看看旁边呆若木鸡的蝶羡,突然狂笑不止。原本像虞桑这样的仇家,他有很多,他不在乎她们是生还是死。
但虞桑不同。
她身上系着的,还有逐峰的命。杀了她,逐峰的毒不能解。对他而言,兴许是一种快慰。尽管,由始至终,他都不愿在蝶羡的面前轻声软语的认一句,我是因爱你而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