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2页)

两栋楼的户型是一样的,岛式厨房,宝绽在流理台那边淘米洗菜,匡正坐在这边吧凳上做估值,没一会儿,整个客厅就充满了甜鲜的香气。

匡正看一眼表,才两点多,忍了又忍,问:“能吃了吗?”

宝绽背对着他,个子不矮,有一米七八以上,那片身板又薄又直,像是刀背,又仿佛花茎,T恤领口露出一截纤长的脖颈,还有他的举手投足,总让匡正觉得像什么动物。

“现在吃吗,有点烫。”宝绽转过来,长眉,凤眼,被热气蒸腾过的脸。

匡正想到了,是鹤,白羽、黑尾、额上一点红的仙鹤。

“有香油吗?”宝绽问。

匡正愣了愣,他从没注意过家里这些东西,什么大米、小葱、盐,如果不是这个不知名的邻居,他都要忘了家常饭是什么味儿。

宝绽知道问他也是白问,自己在壁橱里找着了,转身端来一碗粥,撒着花生和菠菜碎,点了一滴香油。

匡正吹着热气尝了一口,服了。

宝绽擦擦手,他左腕上有一只银镯子,很重,刻了一行小字,还缠着一段老式红线,下头坠着一对铃铛,匡正瞧着,像是女人戴的东西。

还有他那条大短裤,怎么看都不像住这种房子的人,“你一个人住吗?”他问。

说到房子,宝绽有点心虚:“啊……嗯。”

“我也一个人。”匡正风卷残云解决掉一碗粥,还要。

宝绽去给他盛:“房子不是我的,是借的,”他实话实说,“暂住。”

他这么说难怪匡正浮想联翩,住人家别墅的人他见过,还不少,大致分成三类:卖的、小三儿、小老婆,总归一句话:不是什么正经人。

房主是女的?这么寻思着,匡正拿眼把宝绽从头到脚捋了一遍,算漂亮,但不是那种能让中年富婆掏钱买车买表买别墅的型儿,怎么说呢,看着太纯,做的粥里都是一股不会来事儿的纯味儿。

“以后就是邻居了,”匡正说,“互相照顾,”他这人无利不起早,主要是想让人家照顾他,“怎么称呼?”

“姓宝,宝绽,绽放的绽。”

宝……好像在哪儿听过,匡正问:“还有这姓?”

“满族,”宝绽说,“正白旗的。”

匡正挑了挑眉:“匡正,‘匡正’的‘匡’,‘匡正’的‘正’。”

宝绽笑了,点点头。

匡正不知道哪儿戳着他笑点了,但这一笑很亮眼,像栖沙的仙鹤乍然晾翅:“你都睡下了,怎么一楼的灯还亮着?”

宝绽的眉头一动:“我……忘关灯了。”

他没说实话,实话是他第一次住这么空的房子,还是郊区,落地窗大得吓人,一眼望出去全是树,风刮得呜呜响,不开几盏灯他睡不着。

“对了,你会热粥吗?”宝绽转移话题。

匡正舀粥的手停了一下。

三年多前,他在新加坡出差,吃到一家很对胃口的潮汕粥店,特意打包了一份第二天吃,结果粥没吃上,倒把酒店的锅给烧漏了。到今天他也想不明白,粥里明明有水,怎么能糊成那个奶奶样呢?

“会啊,”匡正笑出一口白牙,“怎么可能不会!”

宝绽放心了:“那我回去了,明天一早还得挤地铁。”

“上班?”匡正放下碗。

不是上班,是到剧团练功,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但宝绽没纠正,跟不懂京剧的人说这些,没必要。

“明早我送你,”匡正把碗扔进水槽,“附近打不着车。”

“不用,”就算有车,宝绽也舍不得打,“太早了。”

“别跟哥客气,”匡正习惯了说上句,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几点?”

宝绽想了又想,说:“六点半,七点也行。”

匡正有五六年没九点以前起过床了,听到这个点儿脸都绿了,硬着头皮答应:“好,七点,路边等你。”

“谢谢……”宝绽走到门口,很真诚地叫了一声,“哥。”

这声“哥”,匡正根本没当回事,他一天认识的人比宝绽半辈子认识的还多,定好闹钟就到电脑前头做数据去了。他曾是万融最好的估值手,两家没上市公司的建模,在他手里就像小姑娘翻绳儿那么简单。

(1)TMT:科技、媒体、通讯行业。

(2)M&A:兼并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