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阿布辛贝勒之一(第5/8页)
安静,就像阴影一样紧紧缠绕着在场的所有人。
每走一步,就像踏不到底一般。拉玛下意识地抽出腿侧的短刀,抓住艾薇的手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拉玛与艾薇的足迹,在金色的沙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线。
细长的、断断续续的,连接着白色的军团与空地中央孤零零的二人。
忽然,耳边响起了与周遭规律的不相符的声音。
起初,只是很小的声音,简单的,断断续续的。
然后,数个同样频率的声音一并响起,好像海浪拍打着峥嵘坚硬的顽石,又好像狂风吹动着茂密的树叶。
拉玛与艾薇一起抬起头来。
放眼望去,越山而上、关隘附近、河岸一侧、沙漠之旁,竟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金黄。正午的阳光如此耀眼,直射在镶嵌着金箔的阿蒙军团旗帜上,风吹动着金色的旗帜,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山顶上,沙漠金黄的土粒随风卷起,河畔隐隐映出金鳞,天与地在这一刻融合,阿蒙神的圣光出现在这里——阿布·辛贝勒。
在那一片光芒里,年轻的法老身着金色的战衣,鲜红的斗篷随着微风轻轻飘扬,深棕色的头发束在脑后,微微垂下的发丝拂过模糊的脸庞。他静静地站在金色的战车之上,左手轻轻扶着腰间刻有王家纹章、象征战场最高指挥权的宝剑。战车前,毛色亮丽的棕色骏马头戴华傲高挺的羽毛,身上系着镶金彩条的马缰,稳稳地伫立,一动不动。
此外,战场一片静谧。
埃及的军队占领着制高点,士兵们如雕塑一般立着,没有表情地看着脚下空地中一袭白衣的努比亚反抗军。只等法老一个指令,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自高而下,冲入白色的队伍,将努比亚人撕成碎片。
而此时,却没有人移动半分,双方的僵持维持了微妙的平衡。
拉玛微微抬首,有些呆滞地看着高地之处金色的战车。愣了数秒,随即便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法老的包围圈。明明在前夜的侦查中没有见到任何异样的情况,除非是掌握了全盘的信息,否则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如此“适时”地出现。然而……自己行军的决定、信息究竟是怎样被传送到拉美西斯那里的?竟然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当时随着奈菲尔塔利嫁过来的人明明已被他的部下全部杀死。他亲眼看着他们的尸体被部属一具一具地埋葬。
是谁泄露了消息?
怕是……没有机会知道了吧。
年轻的法老慢慢地抽出腰间华丽的宝剑,举至空中。时间被放慢了一万倍,宝剑轻描淡写地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映射出的光芒宣告拉玛一切苦心的死亡。四周阿蒙军团的将士如同金色的潮水,决堤般从高地冲杀下来,细流汇集成雄壮的洪水,铺天盖地地冲向空地中间白色的队伍。
金色充斥视野,拉玛的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心跳的声音如此清楚,每一次都在用力地敲打着胸腔,就这样,就这样看着埃及士兵将他苦心经营的白色军队吞噬吗!
深棕色的瞳孔在那一刻缓缓散开,可只有一秒,就又一次锐利地凝结。
仰首,金色的队伍俯冲而下,气势磅礴的嘶喊声惊天动地;回身,白色的队伍沉静以待,黑色的面孔上没有半分恐惧或慌张之色。
这一仗,胜负未分。
他向天高举右手,下一秒,狠握成拳。
古实的队形开始变换了,手持利剑的士兵奋不顾身地跑到了队伍最前面,准备抵挡即将遭遇的埃及军队。在强大的阿蒙军队面前,努比亚剑士的抵抗宛若一根极细的线,轻而易举就会被扯成碎片。然而在双方兵戎相接的一刻,那一根单薄的线,却展现了惊人的强大韧性。每一个人都奋力挥动短剑,不顾白色的衣着被黑红的鲜血玷污,不顾鲜活的肉体被冰冷的兵器刺穿。不出两百人,偏偏将数千人的攻势挡在那里。千斤之石,悬于一线。
这两百人,为拉玛以及其余的努比亚人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其他大多数身背弓箭的努比亚人,快速而果断地向后方跑去。他们动作灵巧、身体矫健,很快就跑到了约五十米之后的地方,站成一个颀长的弧形,面对着从三面冲涌而下的埃及士兵。
第一列士兵手持木盾,半跪在最前方。第二列士兵搭箭在弦,蓄势待发。第三列士兵列队垂手持弓,随时准备补上。
拉玛拉着艾薇跑回了后面的军队,随着自己的队伍后撤,迅速地站在了弧形箭队的中央,他将艾薇丢回给身后的四名禁卫士兵,他们用力地拉着艾薇与冬,谨遵拉玛最初的指令,寸步不离地跟在他们的两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