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2/3页)
姚玉容的声音顿时消失了一霎,“……杀人?”
“嗯。”他转过身子,看着她,安静道:“这是,我们今天的课程。”
“杀的都是……谁?”
“……教官说,是一些已经废掉了的……前辈。”凤十六微微阖起眼眸,低声道:“那些残疾了的,心里崩溃了的,再也拿不起武器了的……他们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了,却又不想毫无价值的自杀而死,所以……自愿为月明楼出最后一次任务。”
看着他那沉寂的模样,姚玉容忽然忍不住轻轻的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冰冷,冷的让她忍不住的紧握。
姚玉容轻声道:“你杀了吗?”
“杀了。”
凤十六看向了自己的左手,那被女孩不安的紧握在掌心里的左手。
他其实并不擅长用这只手,所以那时候,他拿着剑,虚浮无力,而又在微微颤抖。
凤惊蛰原本是让他在一旁休息的——因为一个不畏惧自己去死的人,也绝不会畏惧杀死别人。
可是,有一个男生的剑,僵在某位前辈的脖子上,僵的太久了。
以至于他不耐烦的站了起来,充满了恼怒的看向了凤惊蛰,“还有没有别人?!”
凤惊蛰看向了十六。那位前辈也看向了他。
那前辈问道:“他怎么受的伤?”
凤惊蛰回答:“被我所伤。”
“所以他是个淘汰的废物?”
“不,他是块坚韧的璞玉。”
“他以前杀过人么?”
“没有。”
“好,就是他。”
那位“前辈”大步走来的时候,凤十六的脸色就已然苍白。可他不能后退。
好在,他大汗淋漓的模样,只要说是伤势所致,谁也不会联想太多。
“小子,杀人很简单的。”而看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前辈甚至还对他微微一笑。
他笑的让凤十六感到愤怒,又感到恶心。
他不想杀他。
他不想杀死一个一心求死的杀手。
他不想杀死月明楼要他杀死的人。
可是,那位前辈却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杀手的手掌里布满了老茧,粗糙的让凤十六感到厌恶。
他的掌心炙热,几乎像是岩浆一样,灼痛了凤十六的肌肤。
他强逼着他抽出了剑,然后抵在自己的胸口。
他咧着嘴,满意的微笑着,捏着他的手,将他手中的剑,一寸寸的刺入心脏。
那种感觉真奇怪啊。
生命就此逝去的感觉,真奇怪啊。
等凤十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定定的看着那位“前辈”满足的闭上眼睛,失去力气,向后倒下。
而他紧握着手中的剑,顺着他倒下的力气,带着鲜血,缓缓从他的胸口前抽出。
殷红的血珠沿着剑尖滚落,滴滴砸在地面,凤十六的心中翻涌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只觉得眼眶渐渐地发热。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那个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在其他人的手里,渐渐失去了生气。
为什么,想活的人不能活下去,想死的人,却可以就这样死去呢?
凤惊蛰站在一旁,看着他目光怔然,语气奇异道:“我见过杀人之后恐惧、慌张、呕吐、脚软、尖叫的……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哭。”
凤十六慢慢转过头去,他看着他,眼睛一眨,才感觉的确有颗眼泪忽然坠了下去。
他说:“……是伤口裂了。”
但他的伤口没有裂。他的伤口之所以后来会崩裂,是因为在回去的时候,凤十六又看见了那株映山红。
那红色,为什么看着让人那么高兴呢?
也许是因为,那就是生命最美好的蓬勃之姿吧。
如果人如花草一样,人人向光而活,那有多好?
可惜,凤十六纵身一跃,将它折下的时候,这灿烂明丽的鲜活,也就注定要迅速凋零了。
此刻,他凝视着那被姚玉容拿在手中的花枝,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觉得那原本舒展丰润的花瓣,边缘已然萎缩泛黑。但拿着它的手莹润如玉,靠在它花枝旁的脸,皎皎湛湛,丽色姝容。
凤十六忍不住,劈手将它又夺了回来。
姚玉容微微一愣。
“这花不吉利……”他喃喃道,“它配不上你。”
听了这话,姚玉容一下子就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的声音闷闷的,从他的颈窝处语气有些奇异的传来:“……让一个人消失的感觉,是不是很奇怪?”
凤十六没说话:“……”
“就算你知道,他也许不是好人,他也许无恶不作,他也许犯下了很多很多无法原谅的罪事……”
“但就是很奇怪,是不是?”
“他消失之后,感觉整个人都空空茫茫的……我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吗?不可置信,又觉得如此惊异——为什么生命这种理应慎重对待的珍贵之物,破坏它却如此轻易,轻易地让人感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