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玉壶光转下 一 残红枝上稀(第3/5页)

“你府中的姬妾?”晗辛惊讶得来不及克制情绪,像是听见了世间最可笑的话,“你要我做你的姬妾?”

“你的身份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连晋王也不知道。我可以将此事掩过,我为你担待,只要你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晋王面前一切有我担着。”这是他能做出最宽宏大量的承诺,平衍深知晗辛的脾性,也不指望她能够对这样的安排感恩戴德,“我知道这是委屈你,但你若仍想在我身边,就只能受这样的委屈。”

她笑了起来,笑容一时间映亮牢房,令平衍瞬间失神。

她是这样美。她的眉目柔婉,鼻头小巧,唇角总是微微上翘;她身形娇小,看着他的时候总是要抬起头来;她的骨肉匀致纤细,肌肤凝滑白皙;她的头发柔顺乌黑,手足纤美。她的一切都这样美好。她温婉又热烈,羞涩又爽朗,就像她的名字的含义:天色将明时的玲珑与暧昧。

她就像是上天为他选定的良配,用最巧合的方式送到了他的身边。

其实他早就该知道,世间并无这样的巧合,也没有什么完美。她的完美是个谎言,那么巧合一定也是。

“晗辛,晗辛……”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

“哪些是真的?”他知道这样的问题一定会惹来她的嘲笑,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我最初的相遇,你为我吮脓疮,你和我的一切旖旎风光,难道都是假的吗?”

他若是一直暴怒逼迫,晗辛会毫不迟疑地抵抗到底。然而这样的追问,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她的心头深深划了一道口子,令她无法自已地躲闪逃避,离他越远,仿佛那伤痛就能减轻些许。

“为什么不回答我?”他将她的畏缩看在眼中,心中燃起一线希望,“如果那些都是假的,就说出来!”

“我……”她艰难地开口,只觉得心如刀绞,“我从来没有说过假话。每个人都有秘密,我的秘密并没有伤害你,我对你坦承了一切,你却这样对我。你现在问这些是真是假又有什么意思?即便那是真的,你就能捐弃前嫌,消除心中芥蒂与我和好如初吗?”她看着他,觉得无限悲凉:“你说的那些曾经美好的时间,再也找不回来了。”

仿佛一记重拳击中了他的胸口,平衍只觉气息一滞,耳边嗡的一声响,怔了半晌才问道:“你说什么?”他似乎不肯相信自己听见的话:“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为我担待,你说要让我跟着你,做你的姬妾,七郎,阿沃,我在青鹿台的月下等你来,等来的却是你的追兵,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就已经再没有了相守的可能。”

他仍旧不肯相信,仿佛听见了最可笑的笑话:“你不跟我相守,你还能去哪里?”

晗辛一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笑,笑中却有着一丝刺目的悲悯,令平衍又恼怒起来:“你想告诉我你可以回柔然去,还是要回南朝去?你在给我的信中说你本是凤都宫中草,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谁派你来的?”

“问清楚了,你就能安然释怀吗?”

“我……”他益发狼狈恼怒,喝道,“我在问你!”

“好……”晗辛点了点头,拉动手上的铁链子,“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见他皱着眉瞪着自己不肯动,晗辛也怒形于色,“七郎。就算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也无法从你面前逃走。你可以不信任我,我却不能在这样的羞辱下回答你任何问题。”

平衍咬着牙狠笑:“你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提什么羞辱?我对你已经足够宽宏,你若落在别人手里,只会被羞辱得希望从来没有被生下来过。”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平衍,是那个在军中淬炼出了血性的少年将军;是那个靠着刀头的血,马下的尸体累计军功、获封王侯的丁零儿郎。他的明朗灿若阳光,那么此刻的暴怒便也像炽阳,他可以暖人心,也能焚毁万物。

晗辛有种异样的侥幸,若非她此刻心中已经凉透,只怕早就被他的怒气烧得只剩下灰了。

“是吗?你就希望我被如此羞辱对待?”她冷静地看着他,“七郎,你连把我放开好好说话都做不到,我们还有什么多余的话值得说吗?”

“你!”平衍被她逼问得面上一阵发烫。他的自尊令他无法轻易放开她,但跟随崔晏所学的经籍,此刻就像种在他心窍深处的种子,开始冒出芽来,让他明白自己毕竟与禽兽是不一样的。更何况眼前这女人身上,寄托着他有生以来最浓重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