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残山剩水成风月(第3/4页)

平衍一个激灵,猛然想起来,问平若:“严望呢?怎么却不见人影?”

平若想了想,摇头道:“严望去南边了。昭明镇反叛,朝廷调集二十万大军去平叛,结果统领大军的平效到了昭明以北居然按兵不动,和昭明僵持起来。严望南下督军去了。”

平衍这才松了口气,却总觉得今日之事太过怪异,仍旧百思不得其解。但宗室诸王公及八部大人也已经陆续都到了,再容不得他坐在一旁猜测,片刻便有人抬着肩舆将他送到厅事去与人应酬。

一进厅事,见满堂冠盖云集,平衍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连忙一个个招呼问候。这些人中不乏与平衍同帐为晋王效过力的功臣,这几个月来日子自然过得憋闷,一见到平衍立即大吐苦水。

好在到底是平衍婚礼的日子,平若掐算准时间及时将宗室诸人打断。听说吉时已到,新妇也已经快要进门,众人自然不好再耽搁下去,便匆匆拥着平衍出去迎接新妇。

平宸的确是将这场婚礼的排场做到了极致,确实依照长公主的仪仗,出长公主车驾沿途歌舞,广布钱财,颁赐酒食,一路风光地将广安公主送到了秦王府门前。

平衍腿脚不便,不需出门相迎,只是因为免去了男方迎亲这一节,障车催妆却不能或缺。公主车驾到了府门前,却由十二名宫妇支起彩幛,不叫秦王府中之人靠近,须得男方家中奉酒食财物,彼此又喧扰了一番,这才让开路。

虽然不曾迎亲,要请新妇下车却也不容易,仍需奉上催妆诗得女方首肯才行。在何人代替平衍出面的问题上却又产生了纷扰。原本既然是新郎不便,便应由家中族中年纪相仿的未婚男子代为行礼,只是平衍孤家寡人,自己没有兄弟子侄。平若本来自告奋勇,却被一众宗室拦住。

原来平宸做事轻率,既然给新妇了一个长公主的封号,理论上所有宗室便都是公主的娘家。包括平若在内,都不能代替平衍去迎接新妇。这件事一传出去,便在汉臣中间惹来笑话,哪里有公主嫁本家亲王之事,岂不成了同姓通婚。但一来汉臣们也不敢公然嘲笑,二来丁零人并没有这么多的禁忌,何况人人都知道这公主是急就章封来的,并非宗室血脉,也就乐得看个热闹,不惹是非。

只是事到临头了,平若被拦住,却找不到个合适的人去送催妆诗迎接新妇进门,一时场面僵住,大家都有些发怔。

恰在此时一匹马匆匆驰来,到了近前却被公主从驾的人拦住,只说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公主车驾。马上的人跳下来,用袖子擦了擦面上的汗水,笑道:“在下并非闲杂人等,只因忙于公务到这时才赶来观礼。”说着,将腰间鱼解下来递给人看,上面赫然写着“丞相府崔”的字样。

平若一听崔璨来了,喜得一拍掌笑道:“正愁没人呢,这就送上来一个。找崔相别的好处另说,催妆诗定然不会被人诘难。”他一边说着,一边出去匆匆将崔璨拽进来与平衍商议了片刻,又着人来将崔璨身上的官袍扒下来换上一袭红袍,飞快地推了出去,笑道:“崔相,这回新娘子能不能迎回来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作几首应景的诗却难不倒崔璨。车驾旁早摆上桌案笔墨,崔璨一挥而就,连作三首。由宫妇们一一传递送入车中,不一会儿听见里面有首肯之声,众人这才笑道:“总算能见到新妇了。”

登时鼓乐之声大起。早有内官从车驾到府中青庐铺好了毡垫。一时宫妇们扶着新妇从车中出来。

崔璨却并不知道这位公主是谁,只见一位盛装美人被人搀扶着从车上下来,脚一落在毡垫上,便用扇子遮住面孔,由青衣妇人送进秦王府。也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借着黄昏暗淡的天光,崔璨在她的面孔被扇子遮住之前,认出了晗辛。他微微一愣,脑中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念头,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有所动作。

直到有人拽着他的袖子笑道:“崔相怎么还不进去?这就要行礼了。”

崔璨恍然回神,心头一片怅然,常常地叹了口一气,随着众人朝府中走去。他神思惘惘,没有留意门槛上还驾着个新娘进门时要跨过的马鞍,脚底下一绊,跌跌撞撞地摔了出去。

众人一片惊呼声中,平若倒是眼明手快,飞快地将崔璨扶住,免了他滚地摔倒的狼狈。平若笑道:“崔相小心,你这是撞天昏呢?恭喜恭喜。”

因婚礼在黄昏举行,也被叫做昏礼。北朝风俗,若婚礼上有人跌倒,便被叫做撞天昏,寓意此人不久之后也有结缡之喜。听他这样一说,登时周围的人纷纷向崔璨道喜,倒是惹得崔璨满面通红,连连道:“沾光,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