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溃败(第3/4页)



  “长恭,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唔……”她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抬头望了他一眼。只见他漆黑的眼瞳如同晶莹的秋水,静静地,深深地流淌过来的是深沉得让人无法直视的心痛。

  当鲜血淋淋的长箭被剜出来的一瞬间,长恭终于痛得晕了过来,随后又被一阵剧痛刺激的恢复了意识,迷迷糊糊之中,感到仿佛有人在低低喊着她的名字,轻柔地包扎着她的伤口……

  仿佛在漠漠寂静中听得到沉沉喧嚣,极远又极近,极轻又极重,无穷无尽地奔涌倾泻,直叫人心中一颤,却又无限温柔。那是一种用言语难以表达的温柔,好像沉睡在心灵的最深处,至弱又至强,直欲燃烧般席卷全身。

  隐隐约约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丝光线,可在光流中仿佛找不到出口,她随波逐流地飘荡,意识似乎都要随之涣散。

  光亮微弱却温暖,她置身其中,醺然,欲睡。

  几乎彻底丧失清醒的意志,沉迷在没顶的洪流中,仿佛感受到的全是那人的温度。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叫一声那人的名字——

  恒伽……

  “这位兄弟,不如就先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吧,你看你这位兄弟,恐怕暂时是走不了了。”林嫂端来了一盆干净的水,让恒伽洗了洗手。

  恒伽将目光从长恭的身上收了回来,连忙对那位女子道了谢,又拿起了一旁的毛巾,熟练的绞了一把,轻手轻脚地擦拭起长恭脸上的血污。

  “啊,这是什么!”那个少女忽然指着墙边的东西叫了一声,恒伽转头看去,原来那是他进来时顺手放在一旁的兰陵王面具。

  不等恒迦回答,少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颤声道,“我听哥哥说过,那赫赫有名的兰陵王就有一个可怕的面具,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莫非……”

  “小翠,去换了这盆水。”林嫂打断了她的话,又转向恒伽道,“无论你们在军中是什么身份,在我看来都是一样。”

  恒伽只是点了点头,面前的这个中年妇人,却是让他有种莫名的放心。

  他正想伸手探了探长恭的额头,忽然耳膜内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压迫感。他脸色微变,立刻俯身在地面上侧耳倾听,只听了几秒,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

  “这位兄弟,怎么了?”林嫂见他的脸色古怪,也不由着急起来。

  恒伽面色一沉,低声道,“追兵就快到了。”

  林嫂顿时大惊,“这可怎么办?”

  长恭在半梦半醒间也依稀听到了一些,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只觉得浑身发烫,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喃喃道,“恒伽,我们走……”

  “不行不行,那位兄弟浑身发着热,现在哪里也不能去!”林嫂急忙摇头。

  恒伽凝视着她,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平静,很平静。眉梢微挑,他轻轻地问了一句,

  “林嫂,你这里有女装吗?”——

  没过多久,林嫂从内房内走了出来,眉宇间是难掩的震惊,低低说了一句,“这位兄弟,我已经替她换上了。”

  “多谢。”恒伽微微一顿,朝着房间里走去。正要迈进房的时候,听得林嫂终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她竟然——是女的?”

  恒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脚踏进了房里,只隐约听得林嫂叹了一口气,伴随着幽幽的声音,“这孩子太不容易了。”

  他心里一酸,疾步走到了长恭的床边。

  不是未曾想过她穿女装的模样,也曾一次次遐想着,在轻纱与珠玉的衬托下,该是怎样的清丽脱俗,艳冠群芳。而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知道——

  深红色的衣裙衬托出她的皮肤白的透明,隐约可见的暗青色血脉在透明的皮肤下盘绕,像一幅曼妙写意的图画,那种清淡飘逸之美,像清泉上的一株睡莲,似飞雪中的一枝白梅,任凭尘世喧嚣,也不曾沾染半点尘埃。

  “小兄弟,你也先离开这里避避吧。”林嫂担心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又响了起来。

  恒伽笑了笑,伸手拾起了那面具,“等他们快到了再离开也不迟。林嫂,她就拜托你们了。”

  林嫂的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神色,“难道你打算——,你那位同伴既然是女人,多半能逃过一劫,你又何苦再去冒这个险?“”

  恒伽将面具轻轻覆在了自己的脸上,遮去了他的所有表情。她说的没错,长恭的女儿身今天的确能救她自己一回,再加上领兵的宇文宪此人对平民百姓素来友善,应该说,多半是没有问题。不过,这还不够,他斛律恒伽要的是——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