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罪孽
“最后赢的是秦峪, 对不对?”
“猜对了。”长公主道。
“不出所料。秦峰虽然性子更好猜一些, 但太过于狂妄了,如果是他胜了,十之九八会在长安光复之后出兵的, 想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秦峪就不会了,秦峪只会想办法先填补西凉的损失, 再做打算。于他而言,再向朝廷俯首称臣一次也并非不可, 毕竟他肖父。”
长公主笑了笑, 道:“你说的没错,直到我死, 秦峪都没有反。”
燕赵歌看着她,怔怔出神。
燕赵歌并非是不想知道前世的事,她想又不想。如果她前世就与长公主心意相通的话,她死之后长公主又有多痛苦呢?为了复仇,她不可能不会对蜀国公子孙下手, 这又会导致蜀国公的复仇,要她死。
她如果不愿赴死, 就一定会有流言。百姓是世上最容易煽动的,他们会被哄骗着,以为只要她死, 长安城们就会打开,蜀国公就会拱手投降。有脑子的都知道这不可能,可在情绪的催动下, 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又有多少人能保持理智呢?
她不得不死,她必须死,于情于理都躲不过。
况且私心里,她也不想再和长公主互相试探下去了,从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错的。
从那五封《蒹葭》开始。
她再蠢,再不懂得儿女情长,也不会蠢到以为这样算是表达心意。她只是在试探长公主而已,也不怪长公主之后会回她《氓》,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是她自作聪明,不愿失了先手,又不肯藏于心底。
如果一开始她能更坦诚一些,能更有胆量一些,是不是结局就会远远不同,是不是就不必将长公主一个人留在兴平十四年。
是不是……是不是司鉴宏就不敢反……宁康就不会死呢……
这一切她都不知道,也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燕赵歌定了定神,对上长公主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除了情意绵绵,还有掩饰不住的忐忑不安。
“阿绍,和我讲一讲,我死之后的事吧。”
长公主低低地应了一声。
“兴平十四年四月,燕王于长安城外单骑冲阵,殁于乱箭中。以燕王族弟为燕王。”
“兴平十四年十月底,长安城守将杀蜀国公,献城投降。长安城收复。”
“兴平十四年十一月初一,帝于未央宫登基。三日后禅让于鲁王。初九,长公主被囚禁。”
“兴平十五年一月,鲁王以兴平皇帝子侄身份登基,改元晋安,是为晋安元年。”
“兴平十五年二月,晋安帝下诏削藩,削燕国四郡三十九城。”
“兴平十五年四月,燕王反。”
长公主语气平稳极了,就像是记录在一本史书上的墨字一般平静。这本就是她经历过的,该流的泪也早就流尽了。
——不是的。
原本一开始,就是她单相思啊。
长公主为了支离破碎的江山筋疲力尽,她拼了命地去拯救摇摇欲坠的大晋江山,举步维艰,哪里有闲暇去顾及儿女情长。
是她一厢情愿,是她想要表达情意,却又遮遮掩掩,是她妄图和长公主厮守一生,却又不肯放下家恨,是她强求长公主的心悦,却不肯罢休,是她心甘情愿而死,却不肯放过长公主。
赴死前的一字一句,都是在故意戳长公主的心。
她即爱又恨,心甘情愿地献出一切,却也恨得发狂。说什么‘若是有了心上人,再上一炷香’,都是骗鬼的话,她恨不得长公主这辈子再忘不了她,她恨不得长公主这一辈子不嫁,只为她一个人守着,她恨到当着她的面辞别,就是因为知道,如此一来长公主绝不可能将她抛之脑后。
可这局势并非不能扭转。
她如果愿意保全蜀国公子嗣,蜀国公未必不会在走投无路之际投降,她亲手将蜀国公子嗣千刀万剐,理所当然的,自己也不得好死。
千般万般,都是她的错。
是她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又不肯悔改。
“兴平十五年,战事再起,烽火燃遍了北地河山。”
“兴平十六年六月,燕王兵败自杀。”
燕赵歌紧紧地攥住了拳头,虽然早有预料,后来的事情未必如她所想那般顺利,不然长公主如何会重活一世?她和蜀国公都不是好死,想来长公主也十之九八并非含笑而终。
只是她千算万算,算不到司鉴宏会反。
太子年幼时曾经生过一场大病,朝堂也争论过是否要由宗室继位,最终商定的人选是还是平山君的司鉴宏,却被他拒绝了,那时太子几乎处在弥留之际,眼看着救回来的可能性渺茫,他还是拒绝了,不肯继位。之后太子奇迹般地病好了,也再没有人提及此事。
燕赵歌因此才觉得司鉴宏是个极为忠心的人选,后来封其为鲁王是她也出了不少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