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西凉
因着天家喜事, 连带着在狱里的人犯们也沾了点光, 改善了不少伙食。秦峰作为目前唯一被囚禁在诏狱里的人,又有伤在身,长公主命令下, 更是得到了不少好菜。
等他伤好了,便是上路之日。
他受伤之后, 燕赵歌找来医官给他医治,但不知是医官手艺不行, 还是燕赵歌下手实在太重, 断了的骨头虽然接上了,但却染了气疾, 呼吸稍微急促一点便咳嗽不断,更别说继续打熬筋骨习武弄枪了。
但就算没有染上气疾,重新接上的骨头也本就不如原来结实,想象之前那般,只能是奢望了。
秦峰倒是看得开, 他能活下来就已经是长公主手下留情了。
盘桓北地的蓟侯燕家已经被瓦解了,就只剩下西凉秦家了。
秦峰一边想着, 一边喝了口酒,许是喝得太急,刺激到了喉咙, 致使酒液呛到了气管里,他不住地咳嗽,没咽下去的酒液也喷了出来。他从床上爬起来, 一边努力压抑着咳嗽的欲望一边去找放在桌子上的手帕。
骨头接上之后,他虽然还是在诏狱里,却换了地方待着。不再是牢房的模样,更像是个正经的房间被一分为二,被铁制栏杆一分为二的另一边则是出口,由刀甲在身的锦衣卫守着门。唯一的好处是床榻被褥是干净干燥的,还有桌椅和茶水,不算明亮的阳光也能从头顶的窗户透过来。
与其说是对于投靠之人的诚意,倒不如说是给予新收服的狗的骨头。
他勉强止住咳嗽,用麻布手帕抹着嘴角的污渍,便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殿下。”
狱吏恭恭敬敬的声音响起,秦峰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秦峰站在另一边,冷眼看着狱吏搬来一张桌子,又搬来椅子,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桌椅之后又端上来一壶茶。
“退下罢。”长公主道。
“喏。”一直守着的锦衣卫应声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罪臣见过长公主殿下。”秦峰极为随意地道了一声,然后坐在了床榻上。“不知长公主所来,是谓何事?”
“你比我想象的要更狂妄。”长公主道。
秦峰笑了一声,道:“殿下想象的?那殿下以为,罪臣是何模样?哦,我已被除去功名,剥夺官职,该自称草民,草民有罪,还望殿下恕罪。”
话里话外都是讽刺之意。
“秦家虽有羌人血统,西凉侯却以老持稳重而闻名,我以为,你会更肖父一些,也怪不得西凉侯不肯以你为嗣。”
不肖父,这是秦峰最大的痛楚。
秦峰胸口骨头断裂处猛地痛了一瞬,他冷汗淋淋而下,咬着牙,却不肯服输,冷哼道:“若只是来说风凉话,殿下大可不必,燕侯已经来过一回了,殿下是准备夫唱妇随吗?”
“若非你冒犯,我也不会做此有失身份之事。”
“殿下这么说,是指燕侯上次试图置我于死地,乃是听从了殿下号令?”
长公主明显有些不置可否,她道:“是或不是我指使的,你能怎地?”
“殿下便不怕我,有朝一日,将那位燕侯拉下马?”
“那也要等你翻身了才有可能。”长公主倒不在意秦峰言语上的冒犯,事成与不成,秦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秦峰禁不住冷笑一声,问道:“您果真是如此信任燕侯不会被人抓住把柄,还是只是,将燕侯当作棋子呢?就如同我一般。兔死狗烹、卸磨杀驴的手段怕是早就备好了罢。”
这个时候生气酒就落了下乘,也会被秦峰以为有机可乘,长公主还要靠着他撬开毫无缝隙的西凉,可不能让他自作聪明。
“是什么给了你,燕侯是那只驴的错觉?”长公主道:“秦峰,你的命是燕赵歌保下来的,你值不值得她保你一起,全看你这次之后能不能活下来。对于你的处置已经送到西凉去了,西凉侯态度不明,但你嫡嫡亲的弟弟秦峪,却上表愿意以十万金,西凉战马一千,赎你之罪。”
秦峰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十万金不算什么,一千西凉战马却是无价的,尤其是在北地刚打完一场大战,战马损失无数的情况下。西凉战马耐力极好,而且有负重能力,有了这一千战马,长安便能组建一支擅长长时间奔袭作战的骑兵,甚至于一支刀枪不入的重甲骑兵。
长公主轻轻笑了笑,道:“你弟弟说,这一千战马,可以是没有阉割过的。”
西凉进献给长安的战马永远都是阉割过的公马,并且严禁未阉割过的西凉马驹和母马流出西凉。朝廷掌握的马种皆有缺陷,不是耐力不足便是身形矮小腿短,他也清楚朝廷曾数次暗地派人入西凉偷马而不得。
战马是西凉的命根子,也是目前唯一能那捏住朝廷的地方,他父亲靠着战马与朝廷换粮食,才有了如今表面上分庭抗礼之势。若真如此,他就算侥幸能回到西凉,等着他的也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