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夏天真的结束了(第2/3页)
他只允许自己失控一瞬,把脸埋进那件校服里深吸一口气,却没克制住将衣服放回去。
他在黑暗里看到了方才听陆崇弹唱的戚渺渺,母亲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吉他变成了俄罗斯来的明信片,又变回了吉他,她脸上又有了笑。
她毕竟是幸运的,哪怕前夫的阴霾未全然消散,她身边至少有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陆崇。
可秦戈有什么呢?
好像就剩手里的这件校服。
秦戈把校服重新藏好,晃晃脑袋,振作着从床上爬起来去书桌前梳理作业,却出神良久落不下笔,最后翻开日记本写道:头疼。
片刻后又写:最近陈栖叶都不来找我玩儿了,估计是不喜欢我了,靠,这人怎么这样,这么快就不喜欢我了。
他烦躁地把整行字都划掉,再落笔,力道重得能把那页纸戳破:你倒是再跟我告白一次啊!
他没拉窗帘,写几句就往窗外望两眼。同一片天空下,陈栖叶和他看着同一个月亮。
陈栖叶手边也有柿子,只可惜是熟过头烂掉的。上个星期他回学校前母亲买了七八个柿子,想让他带回宿舍吃,他却只拿了两个,剩下的全留给母亲吃。
而当陈栖叶再一次回到家,那几个柿子依旧放在远处。原来陈悦还是舍不得吃,宁愿等陈栖叶回来,放着放着,就一个接一个烂了。
陈栖叶和母亲围在垃圾桶边,用小刀把还能吃的部分挑出来喂给对方。陈悦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把好东西糟蹋了,陈栖叶安慰她,说到学校操场外的那十来棵柿子树。
陈悦动嘴唇:可以摘吗?
“当然可以。”陈栖叶撒了个谎,“我下个星期回家给你带几个。”
陈悦抿嘴微笑,陈栖叶强调:“反正是免费的,你别再舍不得吃了。”
陈栖叶在假期最后一天的下午坐公交车回学校。前方马路宽阔,但还是被大量的送孩子回校的私家车堵住,陈栖叶提前两站下车走到校门口,没直接进去,而是止步于不远处的玻璃橱窗,那里面贴着去年的高考光荣榜。
温中重点率常年稳定在百分之八十左右,长达五页的榜单上前五名能上清北,最后几名读的也是本科,陈栖叶将榜单上的排名和自己的月考成绩相比较,估计自己能上什么档次的学校。
他的目光在第一页下方和第二页逡巡,那里被“浙江大学”占据,他的眼睛不甘心地往回挪,慢慢往上,落在前五名的地方。
他抬高右手,手指伸直,还是没能够到。
他于是跳起来,终于隔着玻璃触碰到清北的字样。
陈栖叶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握紧双拳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转身,秦戈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陈栖叶愣住,握成拳头的双手贴在胸前,秋季校服外套拉链规规矩矩地拉到锁骨上。
与他的整洁得体截然相反,秦戈的校服大敞开,一只手放进裤兜,后背有些刻意地微驼,书包单肩背着被重量压得有些偏斜,说他仪容不整吧,他身上的青春热情又是扑面而来的。
两人相望无言,直到一辆找不到车位的宝马横在他们之间,从副驾下来一个和他们穿一样校服的少年。
那少年对光荣榜没有兴趣,高昂着头颅径直往校门走去,张扬着一种与成绩排名无关的自信。
这种自信在温中学子身上并不少见,就像此刻校门外的BBA一样普遍,陈栖叶这种好好读书的乖学生反而是少数。
但陈栖叶并不卑怯,尽管他往前走时低着头,他只是想避免和秦戈有更多的眼神接触而已。
他汇入返校的人流,一路靠在边上,避开那些驶向校外的私家车。秦戈跟在他身后七八米的地方,好几次都有冲上去将人拥抱的冲动。
他知道这种保护欲是哪儿来的。潭州富裕,连校园里的空气都有种浑浊的气氛。越来越多的学生过早受到世俗物欲的冲击,陈栖叶在这样的环境里简直像个老古董,心无旁骛又单纯。
他唯一的欲求是对知识的渴望和向往,窘迫的家境在这种纯粹面前都被淬炼成了闪光点,只可惜这种单纯在象牙塔里都渐渐有了可笑的嫌疑,可见其弥足珍贵。
而这样单纯的人喜欢自己。
秦戈有那么一瞬生出何德何能的感慨。
他看着陈栖叶进(2)班教室,当他缓缓路过(2)班的窗边,陈栖叶已经坐在自己位置上整理书包,头低到恨不得埋进抽屉,杜绝给自己任何幻想和希望,把秦戈的尾随定义为一时兴起。
但秦戈的“兴起”好像又不止一时。当他在操场,在阅览室,在食堂,穿过两个班的走廊,他总能感受到秦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没办法,谁让他能忍住不回应,却总是忍不住把那个人的身影留在余光可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