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魔尊离开后,第二日便又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

他面上的沉郁之色被隐藏得更深, 一双漆黑瞳眸之中满是缱绻深情, 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一个温柔体贴的情人, 并将姬临川此前对他说的那番话选择性遗忘。

他每日都会拿来一壶温酒, 姬临川不愿意喝, 他便自饮自酌, 复又将猝不及防的青年拉入怀中,低头便是一个深吻, 将那辛辣微苦的酒液渡入青年嘴中。

若是兴致上头,有时还会翻身将青年压在身下,接着便又是一番极尽温柔的缠绵。

而姬临川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面上表情未变丝毫, 便是动情之际, 眼中氤氲上薄薄水雾, 掩去了其中冷淡神情, 也仍旧显得遥不可及。

魔尊只当看不见。只要是姬临川, 便是现下僵硬如同木头般的反应,都比外界那些千娇百媚的绝世美人更让他动心。

这人是他那沉寂幽暗世界中的唯一光源,即便身化飞灰, 也要伴他永久。眼前求而不得的酸涩黯然,貌合神离的苦涩无奈,又怎比得上永远见不到这人的绝望痛苦?

魔尊想罢,将青年消瘦的身体抱得更紧,似乎如此, 便真正拥有了这个人。

姬临川面色仍旧苍白。

任谁被困在心魔幻境之中,还被迫与一个自己厌恶至极之人□□交缠,都是一种心灵上的煎熬,尤其对他而言。

他厌恶这种浪费时间、消磨意志的行为,而魔尊却似乎乐在其中。

这实在可笑,魔尊自欺欺人也便罢了,难道其所认为深沉的爱,却只是想把他变为笼中之鸟,满足身体的渴望,仅此而已么?

即便感情寡淡如同姬临川,也只觉这样的爱太过肤浅。

果然,无论魔尊对他的感情发生了如何变化,他仍旧处于被动的位置。

不得解脱。

始终不得解脱。

……

沉渊真君的洞府上方。

云雾掩盖之中,正静静地漂浮着一座宫殿。

这宫殿通体白色,其上暗金纹路缠绕,在阳光下笼罩着神秘的光晕。

洞府之中的人越聚越多,却始终无人发现这座宫殿,即便有人御剑飞行路过此地,也直接将这庞然大物忽略过去。

宫殿之中,有一个庞大的阵法正在运转。极其玄奥的阵纹在空间四处浮现,无尽仙气、五行之气、阴阳之力皆在此间流转、汇聚。

阵法中间,正悬浮着一柄剑。

长剑造型古朴,剑身之上镌刻着繁复纹路,似有惊天伟力蕴藏其中。

忽而,阵法光芒大盛,长剑发出连续嗡鸣,一道白光自剑身之上浮现,接着便飞掠而出,穿透宫殿上重重阵法,直直向青山之上的悟道阁落去。

白光落地,幻化为一道虚幻身影。

隐约可以看到,此人身着一袭白衣,乌发束冠,有深沉威势凝聚周身,便只站在那里,便是天地间唯一的中心。

他面容模糊,看不清具体五官,然而那远离尘俗的气质,却与石坛之上盘膝而坐之人交相辉映,似有不可分割的联系牵绊其间。

他凝望了石坛片刻,双手飞快结印,阵法流转,道则变幻,玄钟再度发出一声憾然钟鸣,悟道阁周围空间泛出道道波澜,渐而完全隐没,不见踪迹。

随即,他迈步走上石坛,在青年身后盘膝坐下,伸手将青年虚虚揽在怀中,姿态十分亲密,从远处看去,两人似乎已连为一体。

那虚幻的身形时而凝实,时而变淡。

一声低低的叹息飘散在空气之中。

……

魔域血漠,幽暗山谷。

黑袍人将又一具尸体抛入血色阵法内,熟练的动作似已重复了千百遍。

浓郁的血气似乎将整个山谷都笼罩入不详的氛围之中。魔域本就诡异阴森,此处更显得可怖非常。但奇怪的是,明明山谷位于三大宗门的管辖之中,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宗门发觉此处异样。

黑袍人将尸体处理干净后,便从怀中拿出一张写满血色符文的卷轴,他的肢体动作极不协调,似乎关节之处受过重创。

卷轴慢慢摊开,上面大半的血色符文亮起,构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黑袍人开口,他声音嘶哑道:“……七年了,你还没好么?我已等不及了。”

他的语气阴沉已近癫狂,浓郁恨意从一字一句之中泄露出来。

片刻后,卷轴之上凸出来一张扭曲的人脸。

人脸上一个夸张到极致的笑容,直咧到耳根,诡异地仿佛从人心中响起的声音传出:“莫急,你只需继续给我提供‘养料’,很快,我与我的族人便会重返人世,届时你所乞求的东西,都会一一在这天地之间上演……”

黑袍人嘶哑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自然,我血魔从不虚言。”

卷轴上的人脸渐渐隐没,一道血色暗芒没入黑袍人体内,让他身上气息再度强大几分。一阵阴风吹过,掠起黑袍人的兜帽,一张被血迹沾染的清秀脸蛋显露,那双本来漂亮有灵气的双眸,此时其中是一片死灰般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