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页)
魏骁不许他买店里的东西,小到一根冰棒,一块儿橡皮,大到周景辞书桌上摆的台灯和水杯,魏骁向来都是一概送他。
周景辞心中感念,却也很是难为情,久而久之,便再也不敢向魏骁提起钱的事情了。
后来,有一次,魏骁整整一个礼拜都没来上学。周景辞心急如焚,可魏骁家没有电话,周景辞再担心都联系不上。周景辞等了三天,第四天实在没忍住,翻出班里的家校联系卡上的地址,准备亲自去魏骁家里找他。
周景辞一直害怕魏军的阴岑凶悍,所以来之前特地朝他家的店里瞅了眼,确定魏军此时正在店里瞌睡,才敢找上门去。
周景辞与魏骁关系虽好,魏骁却从来不带他回家。周景辞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所以,这还是周景辞第一次找上魏骁的家门。
他轻轻敲了两下门,——“咚咚,咚咚”。
明明前几秒钟,屋里还有动静,明明他听到了魏昭叫“哥”,可偏偏没人给他开门。
他不依不饶,又“咚咚咚”地敲了几下,却还是没人出来。
周景辞便不再坚持。他的手臂垂了下去,却没离开,在门外等了好久。久到他将屋内兄妹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明白魏骁为何不愿见自己,更理解魏骁在自己面前仅存的骄傲与固执。所以他纵使担心,也只是垂着头站了许久,随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时至今日,周景辞都没有告诉过魏骁,他当日的那些话,自己其实全听到了。
一个礼拜之后,魏骁带着头上长长一条疤再次出现在教室里。老师、同学,全被他周身的乖张狠戾镇住了,原本乱糟糟的教室,一下安静了下来。周景辞舔了舔嘴唇,拉住魏骁的胳膊,细细看着他头顶横亘的伤疤,还有脸上、脖子上、手臂上一块一块的青紫。他的嘴张张合合,却没说出话来。
魏骁身上冷酷的气质霎时便消融了,他摸了摸周景辞脑袋上的软发,笑道,“傻样儿。”说完,把自己抽屉洞里积攒的试卷和作业本往外一掏,三步跨到垃圾桶旁,全都丢了。
班主任脸色变得很难看,却没说话。
周景辞欲言又止,眼看魏骁在自己面前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自那以后,魏骁对待学业愈发不上心起来,人人都拿他没办法,各科老师都嫌恶他、无视他,所有同学都惧怕他、鄙夷他,唯有周景辞是发自内心的心疼他、喜欢他。
周景辞知道,自从魏母离开之后,家庭的重任一下子压在了魏骁身上。他早晨要去早点铺子帮忙,晚上还要看店,一天之中,能好好休息的时间已是少得可怜。他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自然辛苦异常。
魏骁成了全班的刺头,上课下课,谁若是打扰了他的清梦,势必要收获他阴冷的目光,而后吓得浑身一颤。
他的个子发疯似得长着,不到初二就抽到了一米七五,眼看就赶上了他老子,加上魏骁日夜操劳、劳动量大,练出一身肌肉,饶是魏军也不敢再对他动手动脚了,更何况是班级里那些见风使舵、专挑软柿子捏的同学?
他是个另类,不仅在实验班级里,放眼全校,他都是最特殊的那个。
没人管得了他,也没人愿意管。请不来的家长,无人负责的人生,无处依靠的青春,他在烂泥中生长,人人都觉得,他也终将在烂泥中腐朽。
魏骁脾气冲,有周景辞在身边,他总是收敛的,可周景辞不在时,他就什么都管不上了,火力全开,谁招惹他,他就要谁好看。
与他打过架的小伙子,短短半年就能从操场排到教学楼去。他个子高,身体壮,少有失手,不是把这个打得哇哇乱叫,就是把那个打得满地打滚儿,而他呢,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这群渣滓,潇洒地走了。
到了初二,魏骁愈发的忙碌起来,以前摆摊儿做早点的那对夫妻如今买上了店面,开起了小饭馆,连着午饭和晚饭都做。所以,魏骁不光要早晨去帮忙,连中午都要去刷锅、端盘子,挣得钱比以前多了一倍,人自然也更加疲惫。
周景辞看得心疼,可他没办法。他唯有给予魏骁全部的理解与支持。
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口口声声对魏骁说着,你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算再难也得记得自己是个学生。
魏骁只是笑笑,懒得搭理。
一旁的周景辞却鼻子一酸。班主任的教诲于魏骁而言,只不过是流于表面的好心,是来自上位者与成功者的俯视,于魏骁的生活没有半分价值。周景辞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也许老师们不是不知道魏骁有多苦、有多难,他们只是羞于承认自己的无能,才用所谓的成功、奋斗、努力将魏骁贬得一文不值。
其实他们不是不知道,学校救不了魏骁,没有人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