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对弈

明月终于自云层深处挣脱出来，再次将浩渺的银辉撒向人间，照亮了窗棂，也照亮了不知何时出现在窗边的高挑身影。

自从被绯樱闲咬过，成为Level E以后，原本是人类的锥生零就被迫拥有了与吸血鬼一样的夜间视物能力。

因为此，即使现在房间中一片漆黑，只有薄纱般的月光时隐时现，锥生零也还是能透过黑暗，看清楚来人的每一根发丝。

越是看得清楚，锥生零眼中的讽刺就越深——

乌如檀木的黑发，幽深若醇酒的红眸，苍白若新雪的无暇肌肤以及俊美到极致的绝世容颜。

若不是从很早以前就十分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单论第一印象，就算有人说对方是天使，锥生零怕也是会信的。

明明是立于整个血族顶端的纯血帝王，却拥有这样一副极具欺骗性的精致皮囊，平日里也总是一副忧郁深沉的模样。看似温柔，却把每个人都当成可利用的棋子，既虚伪，又自私，明明凉薄到了极点，却又总是做出一副愿意为谁牺牲自我奉献一切的伟大模样——

这样的玖兰枢，每次看到，都会令锥生零分外不爽。

“你认识我？”没想到会从锥生零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玖兰枢微微挑眉，与锥生零在黑暗中隔空相望。

玖兰枢的记忆从不会出错，因为此，他可以肯定，在今天之前，他和锥生零明明从未见过。

确切地说，是锥生零从未见过他。

至于玖兰枢自己，则早已经在锥生零不知道的时候，见过他许多次。

锥生家是有名的吸血鬼猎人世家。

吸血鬼猎人原本都是普通的人类，因吞食了纯血种的血肉，这才拥有了可以与吸血鬼相抗衡的能力。

上古时的那位纯血种虽然是自愿向人类献出了血肉，但即使如此，吞食了她血肉的人类也还是受到了诅咒——她的血会一代代在吸血鬼猎人后代的身体中流淌，诞生于血猎家族的双胞胎，将注定自相残杀，互相吞噬，成为最强的猎人。

锥生零和锥生一缕就是这样的双胞胎。

自从被玖兰李土自沉眠中强行唤醒，被迫成为对方的“仆人”，曾是玖兰家始祖的玖兰枢就一直在寻找彻底杀死玖兰李土的方法。

锥生家的双胞胎，确切地说，是双胞胎中各方面素质都明显强过对方许多的锥生零，是玖兰枢棋盘上十分重要且不可或缺的棋子。

按照玖兰枢的原计划，在绯樱闲袭击锥生家，杀死锥生夫妇后，锥生零本应被送往黑主灰阎家，成为黑主灰阎的养子，继而与优姬相识。

但现在，锥生零却出现在了身为魔法师的木之本家，还再三拒绝了黑主灰阎和他师父夜刈十牙的邀请。

玖兰枢这才终于意识到，锥生零这颗本该按部就班的棋子，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出现了问题。

因为此，玖兰枢今夜才不得不亲自走这一趟，想要确定，在锥生零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思绪翻飞不过转瞬，不动声色地望着隐于黑暗中的锥生零，玖兰枢终于开始了他的试探。

锥生零的回答却令玖兰枢皱起眉头。

他说，“肮脏的纯血种，你难道还指望，有猎人不认识你那张丑陋的脸？”

“猎人家的幼崽，既然知道我是谁，就注意你说话的态度。”眼中微沉，玖兰枢步履从容地自窗边踱步而来。

虽是警告，声音中却没有一丝愠怒的意味，依旧风度翩翩，优雅至极。

锥生零最烦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心头火起时，嘴上也忍不住冷笑一声，近乎嘲弄地对玖兰枢道，“这么晚了，你不守在你的公主身旁，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脚步猛地顿住，黑暗中，玖兰枢无声眯起暗红色的眼，牢牢盯住锥生零，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锥生零勾起唇角，“当然是在说你们玖兰家的公主，玖兰优姬。”

“哦，我差点忘了，她现在应该是叫做——黑主优姬。”

“嘭——！”瞬间出现在床边，把锥生零整个人都牢牢抵在墙上，手指死死扣住锥生零的脖子，玖兰枢终于失去了一贯的从容，眉眼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是谁告诉你的？”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因为缺氧脸上染上一层薄红的锥生零，眼底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你想杀我？”紫水晶般剔透美丽的眼睛在这一刻亮得惊人，锥生零唇角那抹讥讽的笑容却越来越明显，“如果杀了我，你就只能一辈子当玖兰李土的奴仆，永生活在名为‘玖兰李土’的阴影之下。”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伸手拍了拍玖兰枢倏然紧绷的脸颊，锥生零在这一刻忽然有点理解，玖兰枢为什么那么喜欢装逼了。

还别说，这种感觉出乎意料地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