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三杯吐然诺
“皇帝,如何?”
“皇帝,”嬴政在嘴边细细磨了磨这个词后,侧头看着趴在马圈栏杆上的挚友,“三皇五帝的皇帝?”
白舒点头:“嗯,三皇五帝的皇帝。”他没有看嬴政,似乎对答案早就持于心中,“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做到过,在这之后也不会有人能够超越——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如何,敢用否?”
伴随着马圈中枣马发出的嘶鸣,嬴政笑的开怀:“敢,如何不敢!”
然而这样的笑声,无疑让此刻跪在马圈中,忙于给枣马接生的医者更为紧张了。毕竟他此时他身后站着大秦最尊贵的秦王和他的心腹爱将,面前伺候生产的主子是连灭四国将军的爱马。
白舒自然注意到了大夫的紧张,却没拿对方的失态说是,反倒是推了推作为罪魁祸首的嬴政:“你别吓到了灰枣。”
“一匹马而已,你倒是珍惜的紧。”嬴政止住笑声,神色并无不满,倒是嫌弃之意布满面庞,“红马叫‘灰枣’,这是谁起的名字。”字里行间直接将白舒这个选项给划掉了,一时让白舒不知是该笑他事多,还是该感动于他对自己的自信。
“她的父亲便是这个名字。”白舒看着在乖巧躺在地上的枣红色马匹,眼神柔和,“算是子承父业吧,所以便也取了这个名字给她。”
只是可惜嬴政不吃这套,他直言戳破了白舒内心的真实:“真的不是因为什么奇奇怪怪的承诺,或者完全没有必要的执着?”
白舒卡顿,侧头看了眼胸有成竹的嬴政:“哦,那这次的小马崽儿如果血统够纯,舒就做主送给扶苏公子了。”
原本看戏甚至还在火上浇油的嬴政,被白舒这句话呛得一口气没上来,急咳了两声:“别祸害我的儿子,”倒是戏虐多于不满,“难得这次从齐国回来后,他身上多了点儿为王该有的狠厉和决断——不过‘皇帝’这个称呼倒是不错,千秋万代自孤始,便称‘始皇帝’如何?”
白舒:“千秋万代?”
就如嬴政了解白舒一般,白舒的话也成功戳到了嬴政的点:“只是一个比喻,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泼孤的冷水是吧——千秋万代,天下一国,有何不可!”
“可,太可了。”白舒倏忽的笑了起来,他爬在有半人高的围栏上,将头垫在交叠的双臂上,侧头仰视着嬴政,眼中有光闪耀,“若想要千秋万代,王上可还有的是事情要做,王上真的想好了?”
“你又想要怂恿孤什么,”嬴政没好气的看着一下子幼童化的好友,“削弱世家手中实权,分权与寒门子弟之事,孤已经在做了。”
对于嬴政这句话,白舒笑弯了眉眼:“秦制虽然多虚位,不过也有实爵者。如今天下已定,王上又要登基为皇,自然是要封赏有功之臣。”浅色的眸子落于马棚的阴影处,却挡不住其中映衬出的阳光。
嬴政看着白舒,没出声。
“王上,推恩令和郡县制了解一下?”白舒笑的像只狐狸,“封秦臣以六国旧地的食邑,得秦爵位者,推代降爵,唯有嫡长可承袭爵位,其余子嗣均分家产。”
嬴政双手插袖,神色不明:“分六国之地,又何来郡县。”他本就聪慧,在七国一统后也对自己的天下有了规划,却没想那些未出口的话,竟也有人知晓,“不过是虚爵,只食俸禄,变与不变,又有何区别。”
然而白舒有哪里会被嬴政这只言片语所骗:“王上明明也是这么想的吧,以有功之臣管理郡县,行得秦法,收付徒弟拉拢民心。每代袭爵自降一位,几代之内若无出色之辈,土地自然归回于秦,不用动兵演武,有人出钱又出力,不过百年国土便定。”
“没儿子的呢。”被戳穿了心事的嬴政哼了一声,“区区十几年可压不住六国余孽。”
“那就要看王上是否偏爱啦,”理直气壮,“若是王上偏爱,分以秦地或故土。若是王上不爱,往南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一边说,一边还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一副为君王分忧的衷心的模样。
至此,嬴政是真的被白舒的厚脸皮气笑了:“你就想着你的雁北吧,”好气又好笑,“想都别想,你这辈子就给孤老死在咸阳吧。”余光瞅见马棚中枣马嘶鸣用力,“雌崽,还是雄崽?”
“王上你真无聊,”白舒谴责,“是公是母,又不是舒能够决定的——猜对可有奖励?”
“若是匹母的,孤封你武安君。若是公的,你便继续做你的雁北君吧。”
嬴政将视线转回到了马圈中,全然不在意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完全能将这两位秦国至高者闲谈间了断帝O国未来之时尽数纳入耳中,已经被冷汗打湿后背的大夫。
白舒唔了一声,垫着头将脸转回到了马棚中,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