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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大梁的九王爷,是说出名字就能吓哭稚童的玄甲铁骑之首,更是当今太子穆如期的九皇叔。

他心悦侄儿未来的王妃,无法自拔。

可如今,阻碍他的人不再完美无缺,穆如期卑劣一如世间所有性情凉薄之人。

他压抑的感情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他终于有了接近爱护夏朝生的理由。

谁让穆如期卑劣到,在夏朝生吞下改变体质的药丸时,让歌姬怀了孕呢?

此事若传出去,夏朝生必定会成为整个上京,乃至大梁的笑话!

——啪!

案几在穆如归的掌心下四分五裂。

他心里的窃喜很快被愤怒取代。

穆如归忽而后悔,后悔方才在夏朝生的马车中,没有好好与他说话。

更后悔自己许下的承诺。

他怎么能日夜兼程,将夏朝生送到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身边?

这是他放在心底,连想都不敢想的人。

断不能能沦落到和一个歌姬争宠的地步。

“红五。”

“王爷,有什么吩咐?”

“去前面挖一道沟。”

“……啊?”

“悄悄的,不要惊动他人。若是被陛下或是太子的人发现……唯你是问。”穆如归冷冷地吩咐,“今晚之前,本王要让车队停下来。”

红五一头雾水地领命而去。

他偷偷越过车队,勉强赶在在太阳下山前,在一处山谷之间,挖出了半人高的沟。

车队被迫停下,穆如归下达了原地休息的命令。

夏朝生也扶着夏花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不少达官贵人的亲眷正在车外四处打听情况。

“小侯爷,走不了了。”秋蝉机灵,早在车队停下时,就跑到了队伍前,得了消息,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路中间有一道沟,马车过不去,王爷让红五他们连夜填土呢。”

夏花轻轻吸了口气:“坏了,今夜咱们要宿在山谷里了。”

“路上怎么会有沟?”夏朝生狐疑道,“陛下的仪仗先行,若此处有沟,应当早已填上了土才是。”

秋蝉心直口快道:“咱们比陛下的仪仗慢,他们离开后,山上落下石头,将道路砸出一道沟,也是有可能的。”

夏朝生总觉得哪里怪异,恰巧远处传来马蹄声,他就将怀疑抛在脑后,循声望去——刚刚将他撇在马车里的穆如归,居然又回来了。

暮色低垂,战马腾起四蹄,墨色的长鬃在风中飞扬。

穆如归稳稳地坐在马背之上,仿佛战无不胜的神,披着夕阳踏风而来。

穆如归在距离夏朝生几步远的地方下马,静静地望着他。

夏朝生的身影几乎融赤红色的晚霞里。

穆如归恍惚想,朝生从小便是如此,爱穿红衣,性格似火,骄傲一如冬日的梅,实际上却是春日枝头盛开的桃花,风一吹,花瓣就碎成了雪。

黑夜吞噬了最后一丝赤金色的晚霞。

侍女们纷纷点亮了马车前的灯笼,山谷里多出一条红色的火龙,它蛰伏在人为挖出的沟壑前,灯光组成的鳞片在风里闪烁。

穆如归在短暂的黑暗里,捕捉到夏朝生发光的眼睛。

他眼里倒映着俗世的灯火,却散发着谪仙的光。

“你……”穆如归被蛊惑,目光黏在夏朝生面上,嗓音干涩,“随我来。”

夏朝生先是诧异,继而勾起唇角,温和地笑道:“好。”

“……夏花,不用跟着我。”

“小侯爷?”

他拎着灯笼,快步走到穆如归身边。

“九叔。”

“嗯。”

穆如归硬邦邦地应了一声,将灯笼从夏朝生的手里抢走。

布满伤疤的手背和纤细白皙的手指一触既离,皆被烫到似的,微微颤抖。

夏朝生将脸埋进毛绒绒的领子,手也缩进了袖笼,灯火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红晕。

穆如归死死攥着灯笼的提手,忐忑地说出蹩脚的谎言:“今日无法赶路,明日……怕是追不上太子了。”

回答穆如归的,是一段煎熬般的沉默。

穆如归咬牙:“你若是想见……”

“九叔就那么断定,我想见太子吗?”夏朝生幽幽打断穆如归的话,伸手捉住了手边墨色的衣袖。

穆如归浑身僵硬,假装没注意到衣袖上搭着的苍白手指,哑着嗓子答:“你为他,跪在金銮殿前。”

你还为了他,宁愿折断自己的羽翼,一生困在宫墙之中。

这些话,穆如归不忍心说,也不愿意说。

夏朝生一时语塞。

在旁人看来,他的确是宁死也不愿意嫁给穆如归。

所以今日穆如归的回答,并无半点过错。

“可我若说……后悔了呢?”夏朝生低头,红色的披风在风中波浪般翻涌。

他不敢直视穆如归的眼睛,就用手指勾着那角黑色的衣袖,轻轻地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