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11)(第3/4页)

为什么,哈桑一口咬定他不是好人,说他是毒贩。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多的血。

目睹那血一直从他伤口流出来,而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仓惶地伸出手,胡乱地覆在他的手背上,感受到那滚热的血液,她哭声哽咽,“怎么办啊哥哥……你在流血……哥哥,疼吗?是不是很疼?”

“伯母他们快回来了,没事的……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想说,她去河滩那边找许凌薇他们回来。

可是,她不能离开。

哈桑还在这里,他真的,会杀了他。

“……”

哈桑提着被鲜血浸红的刀,有一瞬间的失神。

自己手里的那把刀,真的刺穿了他的腹部。

刚才还气势赳昂,笑意斐然的男人,整个人像被揉皱了一样,一点气色都没了。

他缓缓地,背靠在墙上,捂着还在潺潺地往外冒血的伤口,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抬起一双阴鸷的眸子,狠狠地瞪视着他。

“杀、杀……杀了你。”

哈桑看到他的眼睛,还是害怕,不可抑制地发着抖,声音也跟着颤了起来。

“你死了……这个世上,就、就没有那种东西了……就、就没有人……要把哈丹卖掉了去、去、去换……了……”

沈知昼痛苦地吸了吸气,稍能平复一下痛感。他一手揽着晚晚纤薄的肩,用了干净的、没有血的,那只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流了很多的泪。

比他的血都要滚烫。

然后——

他沾满鲜血的手,利落地,抽出腰后的枪,对准了哈桑——

砰——

一声枪响过后,万物俱寂。

-

一时嘈杂四起,一众热闹之中,他却相反地安静。

自己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密闭的,真空的,不透风的透明罩子里。

好像有很多人围拢在他周围,叽叽喳喳的,很吵,比阿阚和虎仔打嘴炮的时候还要吵闹。

他感到烦躁,直想抽烟。

有烟吗?

有什么东西,来回在他皮肤上穿刺。

一开始有痛感,后来,那块儿皮肤就麻木了。

他万分厌恶,针头穿入皮肤的那种感觉。

以前他很少生病,一生病,就意味着很可能要打针。他不喜欢那种感觉,针头扎入皮肤,异物入侵,好像有什么不可扭转的东西,在剥夺他所有的知觉神经,抽干他的灵魂。

印象很深的一次,是他还在读小学,发了高烧,放学后去了妈妈的诊所。

一个医生叔叔将他裤子拔下一半,露出他半个屁股,妈妈在旁边哄着他,说:“知昼啊,你忍一忍,你是男孩子啊,怎么能害怕打针?”

是,他只得忍受。

因为他是男子汉,是男人,他要忍受。

他说不出,他是不是害怕打针。

大概……姑且算是害怕吧。

总而言之,就是不喜欢那种感觉。

哪怕匕首的横截面穿刺入他肌肤,子弹穿透他的皮肉,相比起来,他更厌恶打针。

那年刚到伽卡,去见康泰亨的时候,有人用乙-醚迷晕了他,要给他注射什么东西。清醒后,他在一个屋子里,四肢被绑在一张床上。

他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有些盗汗而已。

听闻是程嘉树说服了康泰亨,拦下了要给他注射冰-毒的人。

具体如何说服的,他不知道。

但后来,他一开始以为的好相处的程嘉树,总是在跟他作对。

说来可笑,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相处的人?

不过都是你来我往,尔虞我诈罢了,每个人守着自己那一方小小的利益,处处如履薄冰,时时战战兢兢,向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向后一步又会如堕地狱。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他又睡了很长的一觉,不甚安稳。

梦见了很多事,好像又醒了很多次,零碎的梦拼接起来,他终于回想起来,那是他还很小的时候。

那天,妈妈特意嘱咐他,晚上放学晚点回家。

还把手机交给他,让他回家敲门之前,打个电话出去。

电话是。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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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凌薇说,他可能总失眠,已经形成了常态,所以这几天养伤期间,他才时不时地会醒来。

但每每醒来,他总是迷迷糊糊的,意识还没恢复,就又合上眼睡过去。

索性这次受的伤,没有上次的枪伤那么严重。

晚晚一直陪在他床边。

她每天都敦促炊事班的阿姨做些鲫鱼汤,南瓜汤什么的,据说都对愈合伤口非常有帮助。

可凉了再凉,热了再热,他都没有碰过一口。

只能靠注射葡萄糖和生理盐水,每次注射完没一会儿,他都会醒来一次,出一次冷汗,然后又睡过去。

这天晚上,大家都睡了。

她给他把许凌薇托同事买回来的衣服放在了床边,坐在一旁的木凳子上,晃着腿,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看着他出了很久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