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爱情、勇气和现代

在我们去福阿耶饭店的一天晚上,茜贝尔送给我这瓶她在巴黎买的、我在这里展出的士普林香水。尽管我一点也不喜欢用香水,但一天上午完全因为好奇我在脖子上抹了一点,做爱后芙颂发现了。

“这香水是茜贝尔女士送你的吗?”

“不是。我自己买的。”

“是为了讨茜贝尔女士的欢心吗?”

“不,亲爱的,是为了讨你的欢心。”

“你当然也和茜贝尔女士做爱,是吗?”

“不。”

芙颂说:“请你别撒谎。”她满是汗水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忧虑的表情。“我不会见怪的。你当然也和她做爱。”她直视着我的眼睛,就像一个让说谎孩子讲出真话的慈母。

“不。”

“请你相信,谎言更会让我心碎。请你说真话。那么为什么你们不做爱呢?”

“我和茜贝尔是去年夏天在苏阿迪耶认识的。”我搂着芙颂说。“夏天我父母住在别墅,我们就去了尼相塔什的家里。秋天她就回巴黎了。冬天我去看了她几次。”

“坐飞机去的吗?”

“是的。去年12月茜贝尔大学毕业后,为了和我结婚回到了土耳其,冬天我们开始在苏阿迪耶的别墅约会。但是苏阿迪耶的别墅太冷,过了一段时间后就没做爱的兴趣了。”

“找到暖和的房子之前你们就暂停做爱了吗?”

“两个月前,也就是3月初,有天夜里我们又去了苏阿迪耶的别墅。那天很冷。生壁炉时有一阵浓烟弥漫了整个房子,我们还吵了一架。后来茜贝尔得了重感冒,发烧躺了一个星期。我们也就再没想去那里做爱了。”

芙颂问:“你们俩是谁不想的?是你,还是她?”一种“请说谎话,别让我伤心”的哀求眼神出现在她那因为好奇而看似痛苦的脸上,取代了“请说真话”的怜爱表情。

“我想,茜贝尔认为如果婚前少和我做爱,那么我就会更看重订婚和结婚,也会更珍视她。”

“但你说之前你们做爱的。”

“你不明白,这里的问题不是第一次做爱。”

“对,不是。”芙颂压低了声音说。

“它表示茜贝尔有多爱我,多信任我。但是婚前做爱的想法依然让她感到不安……对此我也理解。尽管她在欧洲读了书,但却没有你那么勇敢和现代……”

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因为多年来我一直在想这次沉默的含义,因此我想现在我能够客观地来概括这个问题了:我对芙颂说的最后那句话还有另外一层含义。那就是茜贝尔婚前和我做爱是因为爱情和信任,而芙颂做同样的事情却是因为勇气和现代。由此得出的结论就是,芙颂因为“勇气和现代”和我做爱,所以我将不会对她产生一种特别的责任和依赖感。因为她“现代”,所以婚前和一个男人上床,或者新婚之夜不是处女,对她来说不会成为负担……就像幻想中的欧洲女人,或是在伊斯坦布尔大街上溜达的那些传说中的女人一样……因为这句话日后我后悔了很多年,而当时我是以为芙颂喜欢听那样的话才说的。

尽管没有现在那么清晰,但在那片寂静里我也想到了这些。我一边想,一边看着后花园里在风中慢慢舞动的树叶。做爱后我们经常这样躺在床上,一边聊天,一边看着窗外的树、树中间的公寓楼和在它们之间飞来飞去的乌鸦。

过了很久,芙颂说:“其实我不勇敢,也不现代!”

我以为那个沉重的话题让她不安了,她这么说是因为不安,甚至是谦虚,我没在意。

随后,芙颂小心翼翼地说道:“一个女人可以疯狂地爱一个男人很多年,但是可以从不和他做爱……”

我说:“当然。”又是一阵沉默。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你们没有做爱,是吗?你为什么不带茜贝尔女士来这里?”

“我们没想到这里。”我也很奇怪以前我们为什么从没想到来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你我才想起了这个以前我关门读书,和朋友听音乐的地方。”

芙颂机灵地说:“我相信你没想到。但是你说的另外一些话里有谎言。有吗?我希望你不要对我说谎。我不相信这段时间你仍然没和她做爱。请你发誓。”

“我发誓这段时间没和她做爱。”说着我搂紧了芙颂。

“那么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再开始做爱?等到夏天你母亲去了苏阿迪耶别墅吗?他们什么时候去?跟我说实话,我不再问别的问题。”

我羞愧地嘟囔道:“订婚仪式后他们去苏阿迪耶别墅。”

“你没骗我吧?”

“没有。”

“你想好了再说。”

我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又想了一会儿。那时,芙颂从我的西服口袋里拿出了我的驾照。

“艾特黑姆先生,我也有个乳名。那么,你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