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页)

桑酒转过身,一眨不眨地看着温季瓷。

听到这句话,温季瓷沉默了一会。

许久,他开了口。

桑酒望着温季瓷,他的瞳孔幽暗,像是落进了黄昏,那里却没有光。他的声音散淡,似厌恶,似讥诮。

昏昏暗暗中,桑酒听见了温季瓷的嗓音,每一个字都张开了荆棘的刺,如刃般张牙舞爪地涌向她,字字锋利。

“她不会是我妹妹。”

如坠冰窖。

门关了,灯暗了,脚步声远去,更衣室里只留下桑酒一人。

桑酒没走,她缓缓地转过身,缓缓地坐了下来,双手环抱着膝盖,把头埋在那里。

黑色的长发垂落,她的身影纤细清瘦。空气中,响起了小小的啜泣声。

桑酒捂着嘴,虽然这里没有人,但她还是不想哭出声。泪水顺着指缝滑落,指尖冰凉。

过了很久,啜泣声慢慢止了,桑酒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把身子蜷在一起,沉默地坐在那里。

地板很冷,窗外有风卷了进来,凉意凛冽。却比不过温季瓷的一句话,无声又入骨地刺伤了她。

——她不会是我妹妹。

——她不会是我妹妹。

和当年他第一次见她的那句话重合。

桑酒不是傻子,温季瓷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从没有当她是他的亲人,这辈子他都不会当她是他妹妹。

她不是早就知道温季瓷的态度了吗?七年前她就知道了。

他的态度永远那么高高在上,她也竖起了一身的刺,用自己的方式抵抗着他。

似乎只有那样,他和她之间才是平等的。他越看不起她,她越不想在他面前落于下风。

温季瓷一定觉得她幼稚又可笑。

桑酒甚至一度怀疑过,温季瓷当年毫无预兆地出国,是因为厌恶极了她,不想在家里看到她。

而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未见,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冷漠。

桑酒极轻地笑了,眼泪却又落了下来。她倒忘了,她这个便宜妹妹,何德何能会让温太子爷出国躲她。

他根本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她,又何须躲她。

桑酒又坐了一会,她才站起了身。她打开门,极为缓慢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楼月在外面等了很久,桑酒都没有过来。她十分着急,正准备冲进去的时候,她看见了桑酒。

楼月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才过来?我还担心你……”

楼月的声音立时止住,她这才看清桑酒的眼睛红肿,唇色十分苍白。

她吓坏了,声音颤抖着:“小酒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揍他!”

桑酒拉住楼月的袖子,很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人欺负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楼月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但她了解桑酒的性子,桑酒如果不想说的话,就一定不会说。

她放软了语气:“好好好,我现在什么都不问,你也什么都不用说,我先送你回家。”

桑酒点点头。

楼月把桑酒送回了琴水湾。

刚打开门,桑酒踢了脚上的鞋子,连拖鞋都没有穿,光脚跑进了房间,整个人倒在床上,埋进了被子里。

家里头没人,房间里只有低低的呜咽声。

桑酒永远不会忘记,她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温季瓷也说了相同的话。

很小的时候,桑酒父母就离婚了。婚内财产各分一半,桑酒跟着母亲住了很久。

有一天,妈妈告诉她,温叔叔可以做她的爸爸,新家有个比她大六岁的哥哥。

桑酒很向往有一个新的家庭,也很期待……那个哥哥。

住进温家后,桑酒小心翼翼地对待那个总是很冷漠的哥哥。她十六岁的生日当晚,她和温季瓷之间易碎的平衡被打破了。

二十二岁的温季瓷在美国忙得不可开交。温家派私人飞机把他从美国回来,正好赶上。

晚上的聚会散场,桑酒想跟温季瓷道声谢,上楼的时候,听到了他和温行知的对话。

“你今天有心了,为了给你妹带礼物,特地从美国赶回来……”

温季瓷适时打断,在记忆里,他的声音微沉,轻渺,却悄无声息地拽着桑酒的心。

“她不是我妹妹。”

“温季瓷!”

“我还是那句话,我只会叫她桑酒。”

无论是当众还是私下,就算长辈在,温季瓷的原则也绝不会打破。

他从未开口叫过她一声妹妹。

从开始到现在。

没有过一次。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温季瓷常年在外,见面时间也不多,更不用说什么联络感情了。

温季瓷太过优秀,跟他比起来,桑酒又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妹妹?

在床上捂了大半个晚上,桑酒想明白了。

区区三年的时间,她从哪里涨了自信,才会幻想温季瓷有所改变?

既然温季瓷的态度那么强硬,那她也没什么好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