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99年,当时的月亮(第3/9页)
“不……不是吧?”
这是一条“小路”没错,可是,胡桃吞了吞口水,为什么年级主任没有加上“两旁种满了银杏树,道路上铺满了银杏叶,清洁员已经一整个暑假没有打扫过它了”这样准确的描述呢?
胡桃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林向屿,他正悲哀地颤动着眉毛,恨不得把“生无可恋”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你……还好吧?”胡桃小心翼翼地问。
“死不了。”男生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胡桃的斗志昂扬在众多树叶面前终于渐渐被消磨殆尽,扫到一半,胡桃就累得停下来坐在路边休息。她无聊地扭着手腕的时候,正巧看见了脚边的一片完整的银杏叶,长长的叶柄像是有流苏的折扇,十分漂亮。她伸手将它捡起来,小心翼翼地用手拭去上面的灰尘,举起来给林向屿:“你看,这片叶子真好看。”
“这里一地都是,有什么区别。”男生不以为然。
“区别大了。”胡桃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多捡几片当书签,语文、数学、外语、地理、生物、历史……还有啥?”
“心理健康。”男生双臂环抱,似笑非笑地看着胡桃。
“哦,”胡桃便弯下腰再捡了一片,然后一愣,反应过来林向屿是在取笑自己,便将手一扬作势要向他砸去,“好哇,你笑我?”
“别。”
林向屿故意用手抱住脑袋:“你等我一下。”
然后只见林向屿单腿起跳,像一条流畅的线条,他伸手摘下一片还挂在树枝上的银杏叶。那片叶子正好一半黄一半绿,也只有大自然才能造出如斯美物。林向屿笑着将这片奇妙的树叶递给胡桃。
胡桃将它夹在自己最初的日记本里,直到多年后她出国前整理房间时才在泛黄的纸张里重新找到它。
胡桃凝视它良久,才轻轻用手将它拿起,可是失去了水分的叶片,就像极薄极薄的蝴蝶翅膀,只微微一碰就碎成了许多片。
而那些陈年往事,终究无处再寻觅。
等两人扫完一地的银杏叶,已经过了下午六点,好在夏末秋初,天色尚是微明。
林向屿拿起被两人放在树下的书包,单肩挎在肩上,问胡桃:“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胡桃知道胡近会派司机来接她,胡近是她继父,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商人,背景复杂。胡桃不喜欢张扬,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世,虽然还想要和林向屿再说说话,但她还是忍住了:“不用了,我爸爸一会儿来接我。”
说话的时候,林向屿走到她面前,胡桃还没反应过来,他说:“别动。”
胡桃眨眨眼,看到少年伸出手,在自己头发丝间扯下一片枯黄的树叶。他笑起来,在胡桃面前晃了晃。
“……谢谢。”
林向屿耸耸肩:“那我先走啦,明天见!”
“明天见!”
3.
开学后不久,胡桃和林向屿都成了年级里的风云人物。
男孩子要出名,似乎总比女孩子容易一些。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榜单贴在楼梯口的公告栏上,第一名赫然就是“林向屿”三个字,还有学生故意嚷嚷着问:“最后一个字,是不是念‘与’啊?”
“林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是文盲吗?”站在公告栏前的小子被人拍了一下头,“看到我们学校新修的水上图书馆了吗,就是林家捐钱修的,据说是他爸给他的升学礼物。”
“林家?那个超级暴发户?”
“嘘——小声点!”
而此时此刻,林大少正在篮球场上投出一个三分球,一个漂亮的弧线,“哐当”一声稳稳当当地落进篮筐,裁判吹响比赛结束的哨声,周围一片欢呼。队友冲上来,一人一拳,开心地捶在林向屿肩膀上。
一时间,林向屿名声大噪,风头盛到了连食堂做饭的大妈都对他赞不绝口。
林向屿每天骑山地车上学,他的山地车大概能排上全校“十大拉风神器”。大家都骑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老式自行车,他却有一辆进口的山地车,线条感十足,后轮上的挡泥板高高翘起,简直帅翻天际。
而且林向屿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并不介意将自己的帅气展示给人看。他每次骑车冲过学校那截长长的下坡路时,会离开车座,身体前倾加速,像是迎风飞起。
很久以后,胡桃学到了一个词,“骚包”,她恍然大悟地想,这两个字,要搁在林向屿身上,绝对是象形字。
林向屿知道以后,理所当然地收下了这个形容词,还一脸无所谓地回答胡桃:“骚包配暴发户的儿子,不正是绝配吗?”
不过林大少光芒太盛,很快就引来了祸端。
初三一群自称“地头蛇”的学长,看不惯林向屿的高调行事,将他堵在了学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