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是敷衍他,他却当真了(第5/7页)
她低头缠绕腰间的宫绦,“那么官家说的,我不知有你,你却……神往已久,又是什么意思?官家曾经来过建安,曾经见过我么?”
他突然有些难堪,支吾道:“这件事……改日再提。”外面雨停了,他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你身子还未痊愈,就好好歇着吧!我回福宁宫去了……皇后留步,不必相送。”
她怔怔跟出去,本想送他到阶下的,可他越走越快,押班和黄门需急蹉步子才能追赶上他。
待出了庆宁门便命内侍都散了,一个人走在宫墙下,心里像被什么填塞起来,塞得满满当当的。她的疑问让他忐忑,但是忐忑过后又想起之前的小细节,一种不明不白的喜悦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连压都压不住。
为什么欢喜?他的唇角仰得不由自主。其中缘由他隐约知道些,也懂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道理。他抬起手掖了下脸颊,回想那个吻,轻盈的,风一样掠过去。她鬓角的香气神奇地保留下来,到现在都依稀可辨。
他舒展眉心极目远眺,雨后的天空清新明丽。一行白鹭飞过,忽然放晴了。
钺人对七夕有极高的热情,初七才是正日子,初六便已经筹备起来了。以彩绸装饰画楼,晚风吹过,站在涌金殿门前看,禁庭再也不是单调森严的,多了三分灵动,变得极富朝气与想象力。
阿茸进门时,手里捏了两朵含苞的莲花,一纵一纵到她面前,把花递予她,“圣人快看,双头莲。”
她蹲在窗前灌溉谷板,粟种已经发芽了,长了寸来高,密密猛猛的鲜嫩的绿,怕倾倒了,拿稻草圈起来。她开始做房舍篱笆,手上忙得很,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双头莲?明明是对接起来的。”
七夕节各种新奇的东西层出不穷,像双头莲,谁找见谁就能觅得好姻缘。但是真正的双头莲哪里去找?于是动手做,把花枝剖开对镶,借以自慰。
阿茸鼓起两颊,“我祈愿圣人能觅得如意郎君。”
秾华笑道:“打嘴!我的如意郎君在紫宸殿中坐着呢,还要上哪里去觅?”
阿茸吐了吐舌头,“其实我常有种错觉,觉得你还未出嫁,咱们只是搬了个住处,和以前一样的。”渐说声音渐小,“圣人不知,宜圣阁中梁贵妃这两日频繁出入福宁宫,好像同官家走得很近。”
她手上顿了下,叹了口气道:“她也是没办法,官家不理人,她进宫两月余,毕竟是来联姻的,不能给个名分就打发了。”
“还待如何?非要生皇子么?”
她想了想道:“应该是吧!生了皇子,将来传继宗祧,两国成了亲家,就可千秋万世共享太平了。”
阿茸歪着脖儿说:“那圣人呢?也当早日生下皇子才好。”
她讪讪红了脸,“生什么?别胡说!”忙转了话题问,“宫外热闹么?”
阿茸笑道:“热闹极了,我听说车马盈市,罗绮满街。州桥夜市上的货卖摊子摆得那么长……”她两手一比,仿佛能描述出所谓长的意义,“卖各种七夕的小玩意儿,像水上浮,还有果食将军。”
她有些艳羡,然而入了大内,即便听得见一墙之隔外热闹的人声,墙内仍旧是寂静的。她可以坐在殿里剪方胜,可以把小豆小麦泡在水里玩“种生”,却不能离开这禁庭半步。
这时徐尚宫进来回话,纳了福来看她的谷板,“圣人的粟种发芽发得好,不像陈贤妃的,高低错落不成个样子。”一面说一面搀她,把手里册子递上来,“前朝相公参议,说宫中内人巨盛,奏请官家遣散,放她们回乡与爹娘团圆。官家允了,这是大内所有十八岁上宫人名册,送来请圣人裁度。”
她在竹榻上坐下,舒展广袖捧起册子细看,每位宫人名字的旁边都写明了出处,其中还有东宫曾经的御女数十人。
她把册子合起来道:“大内宫人共有三千,这册上罗列三百五十八人,除各阁女官,照准。东宫如今还有多少人当值?”
徐尚宫道:“自怀思王薨后,东宫几乎废弃了。只因官家尚无皇嗣,东宫只有两个小黄门看守,平时并不准人出入。”
她听后惘惘的,“据说怀思王薨于东宫,到如今也未查出真凶。”
对于这事,宫中众人都是讳莫如深。政权斗争下的牺牲品,成王败寇,过去了,尘封了,就没有人再愿意提及。徐尚宫的笑容里含着悲悯的味道,“那时婢子还在尚义局做司赞,对东宫的事略有耳闻,究竟怎么样,并不清楚,不敢妄下断言。”
她转过眼来看徐尚宫,“你见过怀思王么?”
徐尚宫摇头道:“怀思王那时贵为太子,婢子只是个卑微的宫人,无福得见。”
她微微一叹,知道不该再多言了,便问阿茸,“你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