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第3/8页)

  “你带来的人死伤近半,剩下的已经逃回去了。你回去告诉你们的沙皇陛下,宰桑泊一带是准噶尔属民游牧的地方,请他不要继续派人来试探准噶尔人的箭矢刀锋。”

  “您误会了。”利哈列夫恭敬地说:“沙皇陛下没有侵犯准噶尔的意思。我带人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打仗,是想和你们一起开发这片富饶的土地。我受沙皇陛下的委托,希望能和准噶尔大汗谈判,用和谈的方式解决我们在这个问题上的争议。”

  对方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如电,正当利哈列夫如坐针毡惶恐不安之时,突然把视线调回那个仍在悲伤的青年,若有所思,出人意料地应允:“我是准噶尔大汗策妄阿拉布坦之子噶尔丹策零。我代表父汗接受你们和谈的请求。”

  楚言惊醒,泪流满面。他不会回来了。

  东面山峰之上透出霞光,远处传来几声鸟鸣。哈尔济朗还睡着,个子已经高她半头,身板略嫌单薄,穿着女装显得秀气,只是已经开始变声,开口就露馅。

  披上头巾,微微掩住脸,她走出那座孤零零的小帐篷。除了轮到值班的侍卫,大部分同伴都还倒地沉睡。之前的赶路很辛苦,他们还要为后面的长途跋涉保存体力。

  对着侍卫投来的关切目光报以微笑,摇摇头示意无事,循着水声,走到不远的小溪,跪下来,捧起溪水洗脸。从附近山峰流下的雪水,冰凉刺骨,却冻不住发烫的泪管。

  一捧又一捧,直到一张脸近乎麻木。她抬起头发现北方有一颗星仍然明亮,霞光遮不住他的存在。

  “日朗,不要离开!不要走远!我一个人,做不到那么多事。”她喃喃轻诉:“我带他们走,去找新的生活。你要跟着,保护我们,保佑孩子们。把你的勇气和力量给哈尔济朗,把阿格斯冷带回来,再请你去告诉怡安——我们爱她,一直爱她。我不会抛下她,我会去接她,请她再等一等。”

  她不停地低语,不停地恳求,一遍又一遍。

  “妈妈。”哈尔济朗醒过来发现母亲不在帐篷里,连忙找过来,担心地扶住她:“妈妈,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她有些赧颜:“我跪下来洗脸,腿麻了,站不起来。”

  哈尔济朗松了口气,连忙扶她起来,搀着她往回走,一边责备:“妈妈,你应该叫人。”

  “我叫了。我在心里叫你,你不就来了?”她笑望儿子。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长成和他父亲一样的男子汉。

  翻越天山,路上的人渐渐多起来。担心被策妄阿拉布坦寻到哈尔济朗,楚言命白音布和带着一半的人直接护送他去疏勒的农场,自己化装成回人仆妇,随额尔敦扎布去行宫做些安排。

  哈尔济朗不答应:“我已经犯过一次错。这次,我绝不离开你。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妈妈,我会和爸爸和阿格斯冷一起上战场。”

  楚言叹息着劝说:“哈尔济朗,你已经是大人,不再是孩子。大人不能完全凭自己愿意和高兴做事情,大人需要负担责任,需要根据情况作出对人对己最好的选择。你不但是妈妈的孩子,也是爸爸的孩子。爸爸不在的时候,你要代替他,承担一部分他的责任。”

  “爸爸说他发过誓保护你一辈子。爸爸现在不能陪着你,所以,我替他保护你。”

  楚言笑着亲亲儿子倔强的脸蛋:“谢谢你,我的小保护神!可我担心你祖父在找你。如果被他把你抓回去,就没人保护我了。如果被他发现我没死,我和你爸爸的麻烦都大了。”

  哈尔济朗想了想,不得不同意暂时与母亲分开,却不肯先走,带着侍卫在阿克苏南边的小树林里等着:“我多穿几天女人衣服就是了。”

  阿克苏行宫自治了这些年,听到消息说王妃死了,大王子父子下落不明,人人悲伤忐忑,可仍是有条不紊地过着日子,希望着主人回来的一天。

  不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楚言没有声张,只在私下见了总管和库尔班江。

  看见王妃还活着,比起几年前几乎没有变样,听说小王子很好,两人又惊又喜。一个不断地感谢神佛,另一个不停地说“真主保佑!”

  从一开始,她就有“卷款逃跑”的打算,几次携带黄金宝石去印度,大部分出手,经过一些周折换成了英国政府公债和东印度公司股票,剩下的存放在银行的保险库。“转移”出去的那些钱的投资理想,加上通过靖夷与哈德逊伊莎贝拉合作的生意获利,足够她和孩子们在欧洲宽裕地过上几辈子。最后两年多,阿格策望日朗准备“出走”,把库房里值钱好带的东西大半搬去了帕米尔,剩下的积蓄用来安置亲信下属的家眷,也对行宫这些人将来的生活作了些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