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起(第4/8页)

  孟老爷丢了女儿,颜面扫地,气得一病不起。魏家开始还吵上门来,骂孟小姐拐骗了他家独子,半年后突然没了声息。孟家打听到他家少爷自己回来,女儿的下落自然着落在这魏少爷身上。孟家费了些手脚把魏少爷抓来。没等用刑,中看不中用的魏少爷先就招了。

  孟小姐从家里带了些首饰出来,两人一路典当首饰到了兰州,本想在那边住个一年半载,等家里气消了就回来。魏少爷整日无所事事,就逛进了赌坊。最后的结果是魏少爷拿孟小姐填了赌债,自己浪子回头。孟小姐飘零何方,他也不知。

  这种真相,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孟老爷又气又愧又伤心,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到阴间告状去了。孟太太伤心过度,又熬了一年,临终前嘱咐儿子们把可怜的妹妹找回来。

  儿子们要忙功名,要忙家计,要忙娶妻纳妾生子嫁女。况且天大地大,一点头绪没有,上哪里去找?等到年纪老迈,想起爹娘的遗愿没有完成,怕死后没脸相见,又把光荣的任务交待给自己的儿子们。

  长房的一个儿子颇有出息造化,做官做到了京里。有回在十四阿哥府门口,与图雅照了个面,觉得与幼时记忆中的姑姑很象。十四阿哥约摸知道一点图雅的身世,将信将疑,要他先回去弄清楚了。孟官员恐怕自己当初年纪小记不清,写信回家请来了与姑姑感情最好的小叔叔,还带了姑姑留下的自画像。

  十四阿哥拿过来,先仔细检查一番画轴,再看墨迹成色,确实上了年头,看到画中人容貌,对图雅招手笑道:“你来瞧瞧,和你还真象。只比你文气些。”

  年长男子赔笑道:“舍妹自幼由家父教导读书,在当地薄有才名。”

  望见“芝华自描小像”六个字,再读过画像旁题的那首兰花诗,图雅已确定这是母亲多年前的手迹,也相信这两人是母亲至亲。

  她幼年时很艰难,吃过许多苦,早早炼出察言观色的本领。这两人不时偷窥十四阿哥神色,她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他们认亲的目的是攀上这位皇阿哥,而不是真正在意失踪多年的亲人。

  她记事很早,对幼时的很多事还有印象。遇到王妃前,她们母女活得很辛苦,但比起被卖给弟弟生父之前的日子,已经算是有了点尊严和自由。早先的事,母亲不希望她记得,王妃从来不问,她也就当那些不堪的岁月不曾存在,努力按她们的希望过活。

  母亲保留了闺名,却一直隐瞒着身世,甚至在央求王妃收留她的时候谎报姓氏。她的家族是望族,她的父亲是名士,她知道家人对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家族永远不会原谅一个行差踏错抹黑添丑的女儿。一失足成千古恨,母亲把所有的苦难当作对自己妄性的惩罚,默默承受,只抓住了唯一的机会改变了女儿的命运。

  这些人想认的是能出入各阿哥府和皇宫的图雅。脱去这些华丽的衣裳,知道发生在她们母女身上的那些真实和不堪,他们不知是否还愿看她们一眼?不要说认亲,只怕如瘟疫般避恐不及吧?

  她看过专门写给女子读的书,知道如果承认母亲就是画像上的“芝华”,就给了这些人对她指手画脚的权利,给自己套上了挣不脱的枷锁。

  图雅嘴角微翘,淡淡地望着血缘上的舅舅和表哥,颇有深意地说:“难为孟大人,画得和我真有些相象。我母亲确是汉人,也是被卖到大漠的女奴。不过,我母亲姓韦,室韦的韦,不姓孟。我母亲虽认得几个字,却不会写,更不会作诗画画。这些,王妃,靖安公主也是知道的。”右手伤了筋,母亲再也不可能作画。

  两个孟姓男子措手不及,结结巴巴不成句,忙忙解释请罪:“十四爷,小人句句属实,绝无冒认亲人之意。”

  十四阿哥有些意外地看着图雅,眼中喜嗔难辨,略微沉吟,哈哈一笑:“令妹一腔痴情,红颜薄命,可怜可叹!血浓于水,孟先生孟大人寻亲心切,错认也是有的,我怎会不明白。既然令亲有可能流落塞外,回头我传书公主和几位蒙古王爷,请他们帮忙寻找,以求尽快告慰二老在天之灵。”

  两人连忙称谢,惶惶告罪请辞。十四阿哥又安慰两句,就命人送客。

  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十四阿哥走近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头笑道:“你这性子可也真是!怪不得能入她的眼。”

  图雅抿了抿嘴:“十四爷拉我来,就是看这场戏?戏演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