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第3/6页)

  她平静地对上他的柔情:“我有些话要对你说,不能让第三个人听见。”

  “好。”他柔声答应,一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我们回房去说。”

  她有些头晕:“你放我下来。”

  “你累了,需要休息。”

  回到卧房,他又不顾她的反对,命人打水煮茶,亲自打开柜子帮她挑换洗的衣服,还命人给她准备洗澡水。

  “不,我不能洗澡。一洗澡,我立刻会睡着。我必须立刻与你谈谈。”他为她做的这些都是她迫切想要的,可她很怕一点点舒适都能让她松懈下来,一溃不可收拾。

  他心疼地吻了吻她的脸:“没关系,你先睡一觉。精神好了,我们再谈。我陪着你。”

  “不行,没有时间了。”一咬牙,她不顾一切地说:“你还记得吗?那一年在草原上,我晚上出去散步遇到你,你问我是谁,说我不是你认识的佟楚言。你说的对,我不是佟楚言,这个身体是,我的灵魂不是。那年,我们是初见。”

  他僵住,放开她,退后两步,静静地等她往下说。这么说,他的感觉是对的。原来,正确的感觉并不好。她突然决定把这么大的秘密说出来,一定有可怕的原因。

  一旦出口,就没有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必要。她集中精神,整理了一下思路,尽量简洁易晓地说明自己的来历和原来的世界。

  他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身上有很多迷,谜底居然是个天方夜谭。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真的,想编也编不出来。只有这个答案能解释她何以知道那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为什么她从没去过印度却知道好些地名知道哪里有英国人的商队,她为什么会说英国话,为什么她对英国的了解甚至让英国人吃惊。

  他对未来世界没有兴趣,只想知道:“为什么在今天说出来?”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既然她做佟楚言做得这么成功出色。

  “因为,要打仗了。这场仗打不得。”

  “我们会输?”

  “据我所知,你们会和清朝的军队打起来,先大胜后大败。你忘了么?怡安还在北京。还有——”她犹豫了一下:“准噶尔,会被灭国灭族。”

  他大骇,带着怒气:“你说什么!”

  她幽幽地望着他:“如果,你因为某种神奇的原因回到五百多年前,遇到年幼的铁木真,他正落荒而逃,可你知道他将成为成吉思汗,奠定蒙古帝国。看见他和扎木合友爱,你会知道他们将会成为死敌。在蒙古帝国最强盛的时候,你知道帝国很快将会四分五裂。”

  他的喉咙一哽,艰难沙哑地问:“你说,这场战争,准噶尔被打败,被灭国灭族,是吗?”谁能把强大的准噶尔灭国灭族?!如果她恨他把怡安留在北京,想要打击他,毁掉他的自信骄傲,她做到了。

  他的样子让她很难过,可既然开了头,就把能说的都说了吧:“不。灭准噶尔的是下下任皇帝,当今皇上的孙子,至少是二十年后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知道这场战争和将来的灭国灭族有什么关系。我不想等着看着那样可怕的事情发生。我想,如果能够不对西藏用兵,避开这场战争,历史就被改变了,也许就不会有将来的灭国灭族。”

  他明白了,她当初那么不愿意嫁到准噶尔,成亲以后想方设法地不肯生孩子,怀着哈尔济朗就计划去印度,从印度回来象是放下心上一块石头,在行宫里劝他一起逃走——是的,逃走,印度是她为自己为孩子安排的逃亡之路。她不愿被准噶尔的命运牵连。

  他的心中充满幻灭的悲哀。原来,那些年的幸福都是他一方面的,她始终在担心,始终在计划着离去。

  “日朗?”她担忧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做了件蠢事。再坚强的人也承担不起这么可怕的预知。他又是那么骄傲那么爱他的族人和准噶尔!

  他收敛心神,淡淡回视:“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知道将来的皇帝是谁。”

  她的心微痛,为着那抹疏离:“下任皇帝的年号是雍正,下下任皇帝的年号是乾隆。”

  “雍正是谁?哪一个阿哥?”

  她迟疑地沉默着,他该不是想用另外一种手段改变历史?

  他等待着,突然间猜到答案。她不顾一切地要保护孩子,她的习惯是为最坏的可能做最好的安排。皇帝废了太子,由哪个阿哥继位成了一个悬念,北京表面平静,实际暗潮涌动。万一怡安必须长期留在北京,只有下一任皇帝最能保证她的平安。那个人分明对她怀有特别的情感。至少,他可以放心一件——不管发生什么,怡安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