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烈(第4/7页)

  楚言背转身,取帕子抹了抹眼睛,口中吟着“一捧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径自往里屋躺下,长吁短叹,留下那帮人面面相觑。

  第二顿,楚言还是不吃,连看也不看,就让撤下去。

  夏嬷嬷有些急了,挥手让那几个宫女太监退下,凑到楚言身边低声劝道:“姑娘心里有气,打骂一顿,也就是了,何苦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平白让心疼姑娘的人难过。知道姑娘信不过这起子东西,这些饭菜是老婆子我亲自看着他们去厨房端回来的,姑娘好歹用一些。”

  楚言有些虚弱地笑笑:“嬷嬷费心!就请嬷嬷为我乘碗汤吧。”虽然是做戏,绝食绝水的滋味可也真不好受,再这么死撑下去,估计她很快就要脱水了。

  夏嬷嬷连忙乘了碗肉汤送过来。看见面上漂着的厚厚的油花,楚言先就腻了,勉强喝了两口,就推说没胃口。虽然油腻,却漂着浓浓的肉香,颜色也很新鲜,看来这帮人没敢接着玩老花样。

  “这天太热,是让人没胃口。”夏嬷嬷陪笑道:“姑娘喝点绿豆粥,去去暑气,可好?”

  楚言点点头,果真喝了半碗绿豆粥,夏嬷嬷再劝,却什么也不肯吃了,只对她轻轻笑笑:“嬷嬷心里疼我,我明白。只是我实在吃不下东西。”情势开始往她预计的方向发展,可戏还得继续演下去,半途而废必会前功尽弃。一旦被他们看出她的弱点,他们的手段只会变本加厉。现在这阶段,只要维持着基本新成代谢正常。

  夏嬷嬷一脸愁容地走出去,见到几个同事,叹着气说:“真是什么也不肯吃,这可怎么是好?万一真有个好歹——”她的担心比别人多一倍,可不是装的。九阿哥的好处可是好拿的?她女婿的妹夫在五阿哥庄子上做事,五阿哥恼了,她女婿的妹夫要倒霉,她女儿在婆家也没好日子过了。

  “真的什么也没吃?难不成真是不想活了?”富嬷嬷也有些慌了。

  “好说歹说,才喝了两口绿豆粥,算是给我老婆子一点面子。你们想想她碰上的事儿,也难怪她会想不开。哎,摊上这位,算我们倒霉!招惹了这位,可就犯上了好几尊菩萨,以后怕是消停不了了。”夏嬷嬷再添一把火,烤得富嬷嬷那几位心里七上八下。

  杨嬷嬷咬着牙,恨声道:“两下子就被一个小丫头给收服了,咱们以后还抬得起头么?不过是一个过了气的秀女,能嫁过去做王妃,算不得坏事。年纪轻轻,又是个有手段的,我就不信,她真的不想活了。不吃就不吃,我倒要看看,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能撑到几时。”

  第三顿第四顿,楚言仍是只肯喝点粥或者几口汤,其他,就连茶水也不要,体力明显差了很多,脚步虚浮,精神不济,虚弱两个字写在了脸上。除了杨嬷嬷,其他人都担着心,只怕她什么时候倒下去,牵连着他们都要受罚,哪里还顾得上管教她整治她?接着,就出事了。

  这位杨嬷嬷与先前五公主的跟前的成嬷嬷的沾亲,故而被太子挑选出来“管教”楚言,自己也存了为亲家报仇,扬威立万的心思。因为下过工夫,对楚言的性情比别人了解的多,唯独小看了她的毅力,竟铁了心要同她硬碰硬,虽然陪着笑脸,言语小心,盯着她练习礼仪却一点也不放松。

  楚言一路颠簸回到紫禁城,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就开始与这帮人斗智斗狠,外加学蒙语练礼仪,又整整一天多几乎没送什么东西进肚子,早已头晕眼花,四肢发软,还要穿着花盆底,更着脖子,端着上身,一遍一遍地下跪起立,终于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额上碰出一道口子,脸颊蹭掉一层油皮。

  伤不重,可在脸上,万一落下疤,破了相,用不着楚言张口告状,有眼睛的都看得见,哪个主子见了,也不能不当回事。所有的人都慌了手脚,谁还肯听杨嬷嬷有什么说法?不管原先是什么念头都抛到一边,七手八脚地扶她到床上躺下,忙忙地找大夫找药膏,找幕后总指挥贾威讨主意。

  贾威气急败坏地赶到时,楚言已经由着她们上过药,半张脸都用纱布裹了起来,两边手掌也都包着厚厚的纱布,像足了刚从火线抬下来的重伤员。

  满鼻子刺激的药味!楚言把两手凑近了,闻了又闻,竟有些熟悉的感觉。派来教她蒙语的锦嬷嬷,原是科尔沁来的陪嫁丫头,身份与众不同,也不跟那帮刁奴同流合污,来了只管教她蒙语。只是丝毫不讲教学方法,坚信板子底下出天才,一句不讲语法句法,只要她一句一句地跟着说,三遍还学不象,就是狠狠一板子。前后一块儿呆了三个时辰,楚言已经记不清到底挨了多少下。先前两边都在硬顶,他们不送药膏,她也不提,两手肿成了馒头,只当作不是自己的,倒也勉强忍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