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春从天上来(第2/4页)

笑得如同疏影底星点般璀璨的阳光,他轻轻道:“如蕴,再说一遍。”

随着他的这句话,她忽然觉得自己血管里所有的血液都汩汩地重新奔腾起来,从心脏蔓延至每一个细稍末节,刹那间扫散了前头全部的恍惚。好像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醒来,守在尽头的那个人,是他。

她自己都觉得欣喜起来。这一回,微笑着,她凝望着他说:“虽然迟了十五年,但是霖江,我也心悦你。”

一开始,他只是凝视着她笑,笑得眉目舒展、神色飞扬。然而不知何时,他忽然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箍得格外紧,令她生疼。

他觉得自己心里头有一团火,她便是那火源,却亦是灭火的唯一法子——猛地低下头,他的唇不容置喙地吞没了她的呼吸。他吻得那样深、那样急,辗转吸吮,本能地渴望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连带也燃烧起了她的呼吸。她觉得他的手就是烙铁,滚烫地烙着她的腰、她的后脑勺,叫她仿佛快要变成水汽就此蒸发。

爱情是这世上最莫名其妙的事,莫名其妙到只要有彼此,旁的都全然不值一提。迷乱中,她想,从出生起至今的这二十年,或许她一直等待的便是这一刻——与一个自己欢喜、亦欢喜自己的人,彻彻底底的心意相通。

凯迪拉克之外,阳光澄澈如水,凤凰树依旧郁郁葱葱,树冠上的花也依旧火红如艳阳。树后,那家唱片店的留声机一直不曾停过。中途,有过一些咿咿呀呀的唱腔,现在,又似乎在放一支古老的民谣。

一道清悠的女声轻轻地唱:“Windflowers/Windflowers/Ancient windflowers/Their beauty captures every young dreamer/Who lingers near them/But ancient windflowers/I love you……”

尽管家里还有那一桩烂摊子,然而对于如蕴和邱霖江来说,连空气里弥漫的都是芳香的甜味。他自然是恨不得即刻带她去到一个旁无他人的地方,就他与她两人,好生地过恩爱逍遥的日子。

那回之后,如蕴还见过如茵一次。不再似之前的漫无方向,这次,如蕴格外义正词严,她断然地告诉妹妹,嫁给邱霖江这样的事,根本想都不用想。许是与邱霖江终于同心,她只觉整个人好像都神清气爽了许多。不再忧心于家里的事,如蕴重新去帮起了顾妤缦。妤缦自然也瞧出了她的不同,时不时地便打趣:“甜蜜的爱情呀,果然是女人绝好的良药,不但容貌气质渐佳,甚至连活儿都干得越加起劲。如蕴,你说是不是?”

抿唇浅浅一笑,如蕴双颊似乎瞬间染上了一抹飞霞。抚了抚耳后的垂发,她抬眼,却是头一次没有赧然地走开,反倒是含笑着对顾妤缦慢条斯理地说道:“不单单是我,妤缦姐又何尝不是?”

竟被她回了话,顾妤缦不由得怔了一秒。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今日的如蕴,顷刻后她笑了。怕是如蕴自己都不曾发觉,现在的她,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一有风吹草动便噤若寒蝉的少女了。如同一朵茉莉,花期已至,便是徐徐地吐露绽放了。

到最后,赵如茵终是不曾如愿,还是嫁给了邱霖滔。只是可怜了若菡,平白无故地被降为了平妻。如茵心中愤恨,没法子怪罪旁人,便将气全都撒在了已经极为瑟缩的若菡身上。如蕴有一回实在忍不住,拉过若菡同如茵理论,却料最终吃苦头的仍是若菡。她无可奈何地说与邱霖江听,霖江沉默了许久,尔后叹息道:“我们邱家欠大嫂实在良多,只是这终归是他们房内的事,若是干涉太多……”他没有说完,但她明白。对于若菡,到底还是无能为力。

不过,于他们两人而言,忧心的时刻总是少的,而快活的时光总是蔓延长久,一如七月底绵长的日光。蝉鸣声逐渐变得频繁而聒噪,广玉兰的叶子变得墨绿发幽,暑气蒸腾,夏季正是至盛时分。

这日下午,如蕴午睡后起来,在书房里寻着了邱霖江。他正伏案,似乎在看一些公文,眉头时而紧皱、时而展开,甚是全神贯注。午后的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棂洒落进来,照得屋子里澄澈一片。广玉兰的树冠在窗外随风微微摇曳着,书房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地响着,头顶上方的电风扇正在“呼呼”地飞速旋转着,卷起阳光下飞舞的灰尘。

如蕴半倚在门口,静静地,微笑地望着。眼前俨然就是一幅水墨画,他是画中倚光流离的浓重墨色,而旁的都是些不大紧要的背景罢了。就这么不出声地看着他,她便觉得安心至极,窝心至极。那挂钟的嘀嗒声仿佛一下一下地敲在她胸口,响在她心头。

他终于翻阅完那一沓的公文材料,捏了捏眉心,随意地抬了抬头。这么一下,他才终于看到了门边的她。他微愣的当儿,她已经微笑着走了进来,走到他身侧。伸手给他揉了揉肩膀,她笑着说:“二少怕是想与那拼命三郎一决高下吧?”